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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算芈凰亦不能,她亦如大家一般只看到他与这个时代、地位阶层相匹配的骄傲,甚至放纵,却有意无意地忽略掉了——他的天真。

谁能相信他是天真的呢?

在这个强者竟逐于天下的时代。

除了骄傲,荣耀,在他的生命里,其他被所有人通通忽略。

他单纯的憧憬。

所憧憬的一切。

他手中还握着众人庆贺的烈酒,目睹着满朝文武头一次对他流露出近乎失望的目光,仰脖一饮,酒入喉头,辛辣刺喉,霸道无比,又激荡心肺,浓烈之味正如他这一生令人久久回味。

饮罢,他当即从宴中不告而退。

芈凰拒绝众人跟随,亦紧追而去。

……

早就命人备好的铜轺车,守在四周的士兵们见到若敖子琰与芈凰一前一后走近,掀开车帘容二人进入后,就知趣地退到远处守卫。

万般话语。

此时相看无言。

芈凰看着他的背影,轻轻一语,“你是在怪我刚才在众臣面前逼你作出承诺?”

一想到令尹子般之死,他的双眼再度赤红如血,牙槽死咬却负手只留一个高傲的背影不肯答话。

“我知道就算如今越椒死了,也难解你心头之恨!”

良久,芈凰伸手,突然从背后一把抱住他,幽幽开口道,“我也知道,就算我说令尹之死不是越椒之过,是我父王错了,此事,是我父王是我芈室亏欠于你,你也心头难解。”

男人身子一僵,闻言竟顿时大喝,要挣开她的怀抱,“你既然知道,那你还说什么?还当着众人面前说那一番腥腥之态的假话作什?”

“我知道。”

“是我错了,是我逼你。”

芈凰见他如此,除了一句“因为我知道无论如何我都还不了你一个活着的父亲!”再什么也做不了。

人死不能复生,大错已经铸成。

她拿什么改变?

若敖子琰闻言背影更加僵硬,顿时痛哭失声,转身大问:“那你告诉我为什么凄惨而死的要是我的父亲,而不是你那昏庸无知懒惫愚昧无知的父王!”

“为什么?!”

“你告诉我?”

心中却渐渐明白过来,这一次他是真的从此失去父亲,若敖氏真的是从此跌落,不再是昔日那权倾大楚的第一氏……他亦不能再做那个恣意神采的若敖子琰。

“我知道我父王死了也不足以平息你的怒气,所以,我害怕,害怕你怨我……”

芈凰抱着他,听着他一声声控诉,不由心中发苦,连连摇头说道,“我素知你只愿我做那寻常妻子,不喜我效仿武丁之妇好,参与国政,甚至代你征伐……”

一句“不喜我效仿武丁之妇好”一脱口,却将若敖子琰从哭声中惊醒过来。

“我什么时候说过这话?”

“可是你说过希望我为你相夫教子,安于宫室。”芈凰看着他道。

昔日他何曾不倾慕武丁与妇好共执殷商之美好,可是此时却心底满是凄凉,遥想当年,武丁与妇好真的美好吗?二人同为帝后,王将,却各有封国,一年难得见几回相聚,纵然妇好死后得葬武丁之宫殿之内,亦是生死相离。

此时他却再也说不出,“娶妻当娶商妇好”之话。

说了,岂不自相矛盾?

他慕武丁与妇好帝后同步,创立商朝武丁中兴,而他们之间却从未做到过。

是私心,还是权欲?

只听芈凰继续说道,“此番我更是以你若敖六部之卒重挫越椒,至使你们家族部卒伤亡惨重,更是我之过。但是现如今大楚境况,你也看到,我们谁也经不起第二次动乱……”

说到这里,被她抱着的男人闻言陡然推开她,面色一冷,然后看着她眼中还来不及收住的小心翼翼。

“什么叫大楚不能经历第二次动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