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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自见姜太史丞来,她一向是神姿高彻,超脱外物,自令人仰慕心折。

不料今日竟见她流露出这般伤感,不由想起邓王提起过的话,姜太史丞是年少父母双亡,这才进宫由女官抚养长大的,中间还病了好几年,口不能言,人人都以为她是哑女,谁料能被两位仙师看中,收做徒弟,且还真就学有所成。

邓王是把这些消息,当成令人惊奇的稀罕事来说的,还点评道:果然是奇人有异事。

但此时卢照邻回想起眼前人的生平,倒让他心中滚过一把针一般细细密密疼了一会儿。

甚至于下意识抬手按了心口。

他少时也学过一点岐黄医道,起码能分清五脏六腑。

原来他觉得心疼、伤心只是比喻:心不过一脏腑,与脾胃何异?只有生了病才会疼,哪里会情绪所致就心痛起来?

如今却觉出来了。

他犹自怔怔,倒是姜沃伤感了几息后就回转过来:能够重活一次的造化,她更应该珍惜而非自哀。

她抬头想跟卢照邻道谢,谢他带来这首诗。却见卢照邻捂着胸口,眉毛微蹙,不由紧张道:“卢司马……卢司马身体不适?”

可别现在就犯了心绞痛或是心梗啊,如他所说,孙神医可不在京中!

这会子病了,可只能去尚药局喝灶灰水了。

卢照邻这才回神,一对上姜沃眼神,倒像是被火焰烫了一下似的,连忙把头转开了,然后起身行礼,匆匆忙忙告辞。

姜沃还不忘嘱咐道:“有病赶紧看大夫呀!”

卢照邻走到太史局正堂门口,没忍住回头再看一眼——

从正门看过去,太史局正堂内被一扇扇屏风分成错落有致的一块块区域。姜沃自打做了太史丞后,自然是在一块靠窗,日光充足的好位置办公。

窗外冬阳格外温柔,洒落下来并不觉刺眼,只觉得像是流淌的金色蜂蜜,几乎想让人伸手沾一点阳光尝一尝,是否有看上去那样甜。

最甜的日光……卢照邻的目光落在姜太史丞低垂看书的眉眼上,只能看到她鸦羽一般的黑亮的长睫,日光凝于其上,似乎要滴落下来一般。

这一滴日光一定是很甜的。

*

说来也巧,卢照邻不过是一回顾,站了很短的一刻而已,偏偏就让白日难得从后头出来的李淳风给看见了。

李淳风的一双眼可谓是看透世情,多少朝臣的九曲心肠都看的明白,何况这样难掩的小儿女情思。

姜沃正低头继续品味那首王绩老先生的《野望》,忽然前面投下一片阴影,还有一只手轻轻敲了敲桌子。

姜沃不用抬头就知道是李师父。

他们常年手持卦盘的人,手上的薄茧位置与持笔人的略有不同。

她起身问好:“师父。”

李淳风脸色却有些古怪,指了指铜壶滴漏对她沉声道:“过一刻后去袁师处,师父们有话嘱咐你。”见姜沃应了,李淳风忽然又踟蹰道:“嗯……还是过两刻,不,三刻再去吧。”

他要先与袁天罡商量下。

姜沃应下,有点好奇地看了看李淳风:需知他们太史局的人,专研历法星象风云气候,对于时间上要比其余衙署的官员看的重算得清,李淳风小讲堂开课的时候就是如此,说是几时几刻开,就要开。

怎么今日在这里,一刻两刻三刻的纠结起来?

李淳风都要走了,又转回来道:“这一本诗册是方才邓王府上卢司马带来的?”

姜沃点头。

李淳风直接伸手拎起来:“师父先拿走了,这等闲书完了差事再看,不要分心!”

说完就塞在袖子里装走了,准备回去先抖搂一下里面有没有夹带什么文字。

被没收诗集的姜沃:?师父今天是不是心情不好?

*

李淳风直接去到袁天罡内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