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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大维在心里对那位总共也没见过两次的老安人说了一千个一万个谢谢——他不会把张琛的话当成纯粹的吓唬,毕竟,第一次骑马是什么滋味,他曾经认识的人中就有对他提过那种大腿根被磨破,走路一瘸一拐的痛楚。

而且,就他见过的那些骑士老爷,罗圈腿的人实在是很不少!

然而,当他到了马车前敏捷地钻进车厢时,却听到了两声鬼叫似的惊呼。

下一刻,车夫就一把掀开车帘,对着里头两个抱在一起瑟瑟发抖的孩子喝道:“叫什么叫!那是公子的书童吴大维。你们两个没见识的小子,海外番邦之人,很多都长得和我们的人不一样,以后习惯就好了。一直呆在你们家乡那样的小村子里,只会越来越没见识!”

吴大维那仅有的一丝懊恼这才刚刚生出,就完全烟消云散了。他当然知道自己和这个东方国度的人无论肤色还是发色眸色都完全不同,初来乍到的时候,家里那些下人也曾经惊诧过,所以把他当成常人的张寿,那反而是镇定过头了。

所以,此时见两个可怜巴巴的孩子赶紧捂住了嘴,但看向他的眼神却依旧有些惊惧,他就和气地笑了笑,随即又耸了耸肩,指着自己说:“我也是两只眼睛一张嘴,两个耳朵两条腿,又不是三头六臂,不是妖怪。”

白山山和白小水见对方说着和自己相同的语言,看着确实不是妖怪,再加上被那车夫数落了一顿,头一次进京城却被各种乱七八糟的消息给冲得头昏脑胀的他们,终于微微回过神来。而紧跟着,生在乡下地方,平日就颇多好奇的他们就露出了孩子气的一面。

两个人连滚带爬地凑到了吴大维跟前,一个好奇地伸手在人手臂上戳了戳,另一个则是小心翼翼地伸手去揪对方的头发。面对这种简直让人无语的试探,吴大维终于忍不住一手一个把人拎开。可即便如此,这依旧无法遣退两个好奇宝宝。

乡下孩子固然皮,但也知道什么时候该软,什么时候该硬。等吴大维一松手,两人就一个抱腿,一个抱胳膊,一口一个小吴哥哥,你一言我一语地问起了话。

“小吴哥哥,你是哪里人?真的是海外很远很远的地方吗?你们那里的人都是你这样颜色的头发和眼睛吗?你们那里是不是吃肉喝血的……”

“小吴哥哥,你们那里也说大明语言?你们那里种不种地?吃不吃饭……”

早知道这两个小孩如此好奇兼讨厌,他刚刚就装魔鬼吓死他们好了!吴大维简直觉得不胜其烦,尤其是人家以为佛罗伦萨是茹毛饮血之地,他更是哭笑不得。可再转念一想,他现在所处的这个东方国度,在佛罗伦萨那边民间口耳相传的故事中,不是也有很多恐怖的版本?

既有东方的富庶和强大,也有东方的狡猾和残忍。然而,他也是到了这儿才发现,他们那边最常见的白面包黑面包,在这儿根本就见不到,富庶人家吃的是白米饭,至于贫民,据说有在米饭中掺杂糠的,也有野菜糊糊之类据说很恐怖的东西。

所以说,西方也好,东方也罢,贫富之间的那条天堑就横亘在那里。

吴大维心不在焉地敷衍了一下这两个孩子,随即实在是不耐烦他们的为什么,干脆反过来问起了他们。毕竟,从车夫的口气中,他已经知道,两人都是张寿刚刚带回来的,来自什么乡下,似乎缺乏见识。

而两个好奇宝宝也很乐意对人说自家村里的事,那真是问一答二甚至答三。不消一会儿,吴大维便得知,两人出身普普通通的农家,整个村子里也没有一个正经的读书人,祖上追溯上去,却号称是什么唐朝的有名诗人白居易。

这种攀附家门的举动,在佛罗伦萨也不是没有,毕竟,有些商人在富有之后,就会想方设法伪造家族谱系,以便和某些绝后的贵族乃至于王族扯上关系。可是,如果普通市民甚至贫民乃至于农奴阶层胆敢说自己和什么名人有血缘乃至于亲戚关系……

那法庭一定会让那个愚蠢的家伙好好学做人!穷人没资格认祖先!

可此时看到白山山和白小水那满脸自豪的模样,无冤无仇的,吴大维总不能去质疑人家乱认祖宗。正在这时候,他就听到外头传来了张琛懒洋洋的声音:“乱认祖宗的人,从古至今多如牛毛,就连开国皇帝都常常这么干,更不要说寻常老百姓了。”

“反正白乐天也死了好几百年了,他才不会在乎多一堆给他的画像排位磕头上香上贡品的子孙后人。”

车外的张琛并不知道车里的吴大维这会儿真的在纠结,他只是纯粹有感而发,因为他小时候唯一挨过的一顿打,就是质疑自家那家谱上居然能够一直追溯到汉时的张衡,这是攀高枝。可当他把这话说完之后,他就听到车里传来了一个弱弱的声音。

“张大公子,他们刚刚不是说白居易吗?白乐天是谁?”

张琛这才意识到,不单单是车里白山山和白小水这两个小子没见识,车里这个明显来自异国番邦的小子也同样没见识!他气不打一处来地冷哼道:“白乐天就是白居易!白居易是他的名字,他字乐天,号香山居士,谥号文,所以无论是白乐天,白香山,白文公……”

“全都是说的白居易。好好记着,别闹笑话!”

车内的吴大维忍不住嘴角一抽,再一次想起了梁九城教过的京城某些大人物。这就如同西方那些国度的某些贵族或大人物,爵位一个不够,还有两个三个四个……长到烦人,还有某某城的保护者,某某地的所有者之类的,仿佛生怕别人不知道他们有多伟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