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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怀谦去到南城找到陈烈酒的时候,他正在工地上监督工人捶打地面呢。

三合土跟水泥不一样,水泥搭个架子往里面浇灌,一个月左右就能凝固,而三合土需要人工一点点地拍打夯实来达到塑形和变硬的目的。

这项工作颇费力气,为了赶工期陈烈酒请了不少人,十文钱一天还管饭,周围附近找不到活计的人几乎都过来了。

巴掌大的地皮上,蹲了三四个人在哪里敲敲打打。

这么多人,浑水摸鱼的也多,因此陈烈酒这个掌柜见天地在这里晃悠,抓住偷懒的他是会扣工钱的。

他是做生意的,不是做慈善的。真心需要这份活儿养家的不会偷懒,偷奸耍滑的怎么都会偷奸耍滑。

陈烈酒可没忘记,他修这个房子,可是拿了许怀谦的两处房契去昌南商会抵押的六千两修的。他现在都还欠着债,恨不得一分钱掰成两半花,哪儿来那么多钱给别人霍霍?

许怀谦到的时候,陈烈酒跟别人一样在工地上吃杂粮馒头喝豆腐汤。

肉只能三天吃一回,吃的还是肉汤,给大家沾沾荤腥就差不多了,日日吃就不要想了,没那么多钱。

就这,还有不少人觉得陈烈酒这个掌柜太大方了,能够吃饱饭就不错了,没想到还能三天吃一回肉!

因此,不仅南城的百姓,就连北城的百姓都有跑过来在他这儿做活的,反正只要是能干活的,陈烈酒来者不拒,全都收。

“阿酒!”许怀谦从东城穿了大半个城过来,找到陈烈酒可算是费了不少工夫,一瞅着他,就见他端着个碗跟工人一样往打饭的人跟前挤,忙快步过去,将他从人群里拉了出来。

他从翰林院官署过来,身上还穿着深绿色的官袍,人群里的人一看见他这身显贵的官袍,全都吓得躲开他,给他鞠躬行礼:“大人!”

“大人!”

“大人!”

“大人!”

有一个人出声,紧接着,周围的人全都出声了。刚还因为开饭而雀喧鸠聚人声鼎沸的人群,瞬间变得鸦默雀静无人喧嚣。

南城在京城东西南北四个城里地位最低,平日里连北城的百姓们都不太过来晃,生怕家里的小孩跟他们一样学了贱业。

这突然间来了一位官员,看衣服的颜色这位官员的官职还不低,南城的百姓们吓都快要吓死了,唯恐自己哪儿做得不好,冲撞了这位大人。

手里抱着一堆吃食,刚从东城走过来把陈烈酒从人群里拉出来,还没跟老婆说上两句话的许怀谦见一众人的注意力都到了他身上:“……”

不是,你们吃你们的,看他做什么?

好半天才反应过来,他现在是官了,官与民不同了,他平日里都在东城晃悠,东城都是官宦家庭,大家都差不多,没人在意他。

可是等他出了东城,在外头那待遇又不一样了。

怪不得人人都想当官,瞅瞅,他这还只是个从六品官出门逛个街都这么被人毕恭毕敬了,要是往上再爬高一点,他还不得被人给供起来啊。

“阿——夫君,你怎么来了?”见到许怀谦的陈烈酒也很惊讶,这个点他不应该在翰林院官署上衙么,怎么到他这儿来了?不过这么多人看着呢,他也怕他家当了官的小相公还跟以前一样黏糊他,没有一点当官的架势,忙换了称呼。

“咳——”陈烈酒一换称呼,许怀谦顿时就明白了他的意思,咳嗽一声,将手背在身后,一眼一板地说,“今日休沐,我来你这儿看看。”

说罢,对着给他行礼的众工人挥了挥手:“你们都去吃饭吧,我找我家夫郎说点事。”

说完,许怀谦就把陈烈酒给带到了僻静的地方去了。

他们一走,一群大气都不敢出的工人们,这才放松了下来,一个个支着脖子瞧着许怀谦和陈烈酒远去的背影,感叹道:“没想到陈掌柜的夫君还真是个官!那一身鲜绿的官服瞧着好气派啊!”

“可不是,看他这天天跟我们抢饭吃的架势,我以为他跟我们出身一样,只是打了个官架子在外面行走,没成想,还真是一位官家夫郎!”

京里达官显贵多,沾亲带故的人更多,好些与达官显贵家沾点亲的人家出门办事都喜欢把家里亲戚的官名挂在嘴边,好让别人给他们行方便。

一开始陈烈酒穿着绫罗绸缎来口水街大家伙也确实拿他当官夫郎看待,可时间一长见他不怎么穿绫罗绸缎了,还经常跟他们一样蹲在工地上吃饭,他们逐渐就开始有所怀疑了。

现在许怀谦的出现,彻底打消了他们的怀疑。

没有人敢在京城里这般大张旗鼓地穿官服戴官冠招摇过市,冒充官员可是死罪。

而许怀谦当众承认了陈烈酒的身份,那陈烈酒官家夫郎的身份没得跑了。

有人想到陈烈酒真实的身份,举着碗,心有戚戚地问道:“那我们以后还能跟陈掌柜抢饭吃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