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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夜,夫妻俩恰是激情四射,半宿未眠。等到大清早起来时,汪孚林去都察院时况且腰腿酸软,坐在马上哪里都不得劲,小北坐车出门去殷家时,又何尝不是在马车里睡了个昏天黑地?然而,严妈妈得在家里看家,兼且教导新来的几个仆妇丫头,外加以真实容貌卖身进来的“刘英”,跟着她出来的芳容和芳树虽说得用,可到底比不得严妈妈和她留在广东嫁人的碧竹武艺熟稔,所以她到了殷府之后,第一件事就是命人泡了浓茶来。
送聘,发妆,转眼便是婚礼的正日子。一大早新娘开始梳妆打扮,小北也没闲着,帮着殷二太太应付一拨拨到女方家里来道喜的客人,甚至只能抽空少许安慰了一下紧张到了极点的新娘子。等到了下午新郎过来迎亲的时辰时,忙了太多天的她甚至没力气去看那前头是怎么个热闹的情景,干脆就在茶房里坐着歇口气。可就在她很大度地放了芳容芳树,包括茶房里几个仆妇丫头的假,让她们去凑热闹的时候,她突然只听得外间传来了一阵脚步声。
紧跟着,门帘竟是被人掀开,紧跟着一个人直接钻了进来!
那人三十出头,一身青绢直裰,黑色布鞋,发间青玉簪,光着头没有戴幞头又或者帽子,乍一眼看去,仿佛不知道是哪家来蹭喜宴的穷亲戚,可小北和人一打照面,却发现来者初见自己微微有些讶异,但随即就显得冷静而从容,行礼的动作非常得体,分明是经过严格训练的。
“不知道茶房里竟然还有女眷,恕我冒犯了,夫人见谅。”
听到这说话的声音带着几分阴柔,又瞥见此人白面微须,但那几根着实有些不自然,小北不由心中一动,等对方想要转身离开的时候,她就开口说道:“无妨,想来你也是不想和外间那么多官人们照面吧?殷二老爷作为兄长,得把新娘子送上轿之后才能得闲,你不妨在这里坐坐,不要紧的。”
“哦?夫人怎么知道我是找殷二老爷的?”阴柔青年有些讶异地挑了挑眉,随即就恍然大悟,笑着问道,“可是汪家少夫人?”
听到对方直接开口道破了自己的身份,小北就笑道:“正是我,可是姜公公?”
“呵呵,是我。我还想着打扮得低调些过来,见了殷小姐出嫁,会一会殷二老爷就走。”姜淮摸了摸下巴,呵呵笑道,“之前听送信的掌家说,殷家临时借住的这宅子很大,是当年殷尚书的旧宅,多亏汪爷和程爷帮衬,师父才能风风光光嫁女。只可惜前头人太多,我不想被人撞破师父的儿女和宫中太监堂而皇之地往来,只能找地方避一避等一等,谁知道这么巧就遇见少夫人。若不是我临时起意才到这来,还以为是您在守株待兔。”
小北顿时被姜淮这轻松的口气给逗乐了。想起之前对方派来的那个掌家,以及殷二老爷说的那个故事,她的嘴角翘得更高了些。
“不是守株待兔,而是姜太公钓鱼,愿者上钩。”
“姜太公钓鱼?此事出自晋朝苻朗的《苻子?方外》。”
见姜淮眼睛亮晶晶的,竟然开始饶有兴致地说起了出典,小北顿时愣住了。和汪孚林呆的时间长了,老听他一本正经地说那些奇奇怪怪的故事,比如封神演义,小北已经习惯了随口乱说,却不曾想遇到个谈典故的宦官,此时不由得笑道:“姜公公真是博览群书。我倒没读过你说的,只听外子说过几卷封神演义而已。”
“我可远远不及汪爷。汪爷写的那些故事宫里流传很广,我也拜读过几卷法兰西演义,非常佩服,内书堂里流传就更多了。”姜淮说起内书堂时,脸上明显带着几分追忆,竟是笑眯眯地对小北说,“希望少夫人回头能请汪爷把您刚刚说的这故事也写出来,这封神演义肯定比那些西洋演义更加引人入胜。”
小北只觉哭笑不得——回头汪孚林一定会抱怨,媳妇你坑夫啊,没事又给我增加工作量——她定了定神,这才拐回正题道:“姜公公这么年轻,就已经是御马监监督太监了,实在很令人惊叹。”
“可和汪爷一比,不是就老了?”姜淮乍一看显得有些高冷,但一说话,便流露出几分当年在内书堂时的大胆天分来。见小北笑吟吟的,不以为忤,他想到传言中汪孚林这位妻子的出身,倒有些佩服汪孚林娶妻的眼力。毕竟,他尊敬的殷士儋妻子,那位束玉夫人,就是这样一个很豁达很随和的女人,和那些矫揉造作的贵妇截然不同。于是,他见小北抬手示意他在对面坐下,仿佛这里不是茶房,而是会客室,他就毫不在意地坐了。
当然,他没忘记特意解释了一句:“我吩咐了我一个干儿子在外头守着,少夫人不用担心回头被人撞进来说闲话。”
小北正想问的事情被人直接挑明了,心下还没来得及一松,对方接下来说的话,就让她一下子抛开了之前闲话家常的轻松写意。
“御马监掌兵,想来少夫人也应该听说过,不过我这个监督太监自然比不得掌印太监和提督太监,只因为当初提拔我的是冯公公,再加上年轻,在宫里也就有几分薄面。”说到这里,姜淮看了一眼小北,见其分明心领神会,竟是微微颔首,他心想什么样的妖孽娶什么样的媳妇,这种事竟然也听得明白,不用完全点破,顿了一顿就继续说道,“听说之前汪爷因为辽东的事深合皇上心意,慈圣老娘娘却把皇上叫过去说了一顿。”
没等小北消化完这么一个消息,他就又开口说道:“皇上之前有些小风寒,指名召了太医院御医朱宗吉,没想到一问才知道,朱太医竟然病了,连元辅这次病倒,都不是一贯给张家把脉的他去看的。”(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