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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易原本压了火下去,一回剑又悬在了谢阆风的刀尖上,划出一道冷厉厉的光和血。

谢阆风见风吹过他的额头,露出三点炽烈红印。

“那你他妈怎么不去修。”

谢阆风道,“我若是有这个资质,我去修也无妨。”

相易死死地盯着他,“是吗,然后我也逼死你的至亲至爱,你就高兴了?”

谢阆风一顿,望着那三道红印长叹一声,“你已经入魔了。”

“对,一百年前我就没救了,”相易看着他,无所谓地笑了笑,他嘴角弯起来像是念古人情诗一样温柔,“天下苍生也已经没救了,恭喜啊,谢楼主。”

“你不用对我有什么指望了,天下苍生我不会去救,逼死珩图的人,我一个不会放过。”

相易收回剑,背影像一道单薄的弦月。

“放心大胆地来杀我吧,只要你有这个本事。”

阿意捂住嘴,目光凝在那一指头的缝隙里。

雪底烫金的狐狸面被很随意地掀开,露出一张脸来。

他露四分之三的侧脸,一条游龙走凤似的弧线,混在糊成淡青的古墙阴影里,两根手指头拨弄着他的狐狸面具,嘴里竟然隐隐在哼起什么惬意调子。

阿意的目光黏在他微微翕动的嘴唇上,觉得脑子里忽然一阵空空荡荡。

那嘴唇薄而不瘦,透而不润,唇线中央带着红,有点像沁了一角胭脂的干花,一路晕开去。

他哼调子的时候嘴巴边带了个微卷的弧度,有些软,似笑非笑的,一翕一动间又变了,成了另一个冷淡疏离的样儿,看也看不出来那到底是什么味道,随性到难以捉摸。

特别地……特别地让人想碰碰。

男人顺手撩了一把身后的雪白发尾,正要把从天街快死鹰脸上扒下来的面具戴上,却察觉到了这道微不可觉的目光,那一指头宽的缝隙里斜进来了他眼眸一霎。

人世间的一霎有长有短,而这一霎,她觉得能折一个甲子的光出来。

洒她满满一目的清水碎星。

“哟,”男人眯起眼睛,冲那指头缝隙里的女孩子笑了一下,“喏,送你了。”

阿意没听明白他的话,但是好歹缓过神来了,红着一边的脸,伸手把缝隙打开小声道,“你……真是天下第一的仙师?”

相大仙老脸向来是不要的,从不懂“谦虚”二字是怎么个写法,笑眯眯地朝她飞了那张狐狸面具过去,“那可不。”

女孩恍恍惚惚地接过那狐狸面具,不知道该说什么,脑子里好像依然跟被抢劫了一样空荡荡的,下意识问道,“给我干什么啊。”

“和你有缘嘛,我相某人呢生性大方。”

相易披上天街快死鹰的衣服,瞥了一眼,那快死鹰长得约莫三四十岁,他没见过,他的目光很快飞快地掠过领子上刻的那个“阆”字,眼中晦暗难明。

他换上鹰脸面具,朝这小姑娘轻声告了一声别,“走了。”

阿意刚张了张嘴,还来不及说话,他飞足点了两下墙,跟缕烟儿似的没了。

……什么呀。

楼上的太爷爷还在扇蒲扇,晃晃悠悠地往下问到,“阿意啊,到底怎么了?”

阿意呼了口气,摸着手上的狐狸面具,喃喃道,“太爷爷啊,我见到神仙啦。”

虽说好像是个不怎么正经的神仙,脑子也不知道到底有没有病。

但是,长得倒是真神仙。

晚霞已经散落下去,当天边最后一道孤鸿掠过,拉出脉脉星河长夜。

天上白玉京,五城十二楼,还真是全用白玉灵石雕起来,所以无论什么时候这座仙京洒满了贵不可言的柔光,哪怕是夜里,无烛火也明照一方。

白玉京只有冬季,所以种都是梅,且多半是红梅,与白玉壁交相辉映,一眼望去,白玉京就像是拿乱雪和胭脂堆出来,美得神乎其技。

五座城池最外,十二楼次之,而正中央用一条弱水莲花渠隔着从不熄灯火的小长明殿。

而小长明殿上,就居住着那名不在红尘中,声名更胜红尘的小长明仙——相折棠。

倘若这世间真有什么称得上仙境,白玉京还的确是当仁不让。

谢阆风站在最高的阆风楼上,周身绕着凛凛的夜风,明明白玉京外还是六月的天气,这里面却骤然进了冬,冷得很,他却只穿了一身玄色单衣,立在最高的阁楼上,一双冷冷的眼远远眺望着远方灯火辉煌的小长明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