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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下慕月笙不动刀刃,还肯接纳辩驳,这不是天赐良机吗?

“好!”

只见慕月笙挥退身后所有人,独自一人坐在前头,等着施老爷子这一头的名儒攻讦责问。

慕月笙侃侃而谈,眉峰不曾皱一下,引经据典,旁征博引,昔日孔明舌战群儒,说服孙权联手蜀汉共同扛魏。今日慕月笙以三寸不烂之舌,将所有抱着迁都想法的金陵故旧给驳了个面红耳赤,羞愧而退。

到了最后,便是施老爷子也只剩下一声苦笑。

“你说的没错,定都江南只是偏安一隅,历来皆是中州离乱,不得已才迁都金陵,可这些年朝廷对江南搜刮太重,国之赋税,江南占其七,百姓困苦不堪。”

慕月笙含笑辩道,“施老爷子这是夸大其词,江南百姓富庶自然征税见多,可若论征兵,江南比得上中土?比得上蜀境?那些死在北境战场上的战士,又有几个江南人呢?”

“江南百姓富庶,故以绢帛抵兵役,你说江南困苦不堪,那湖湘呢?那益州呢?那中土凤州呢?民以国为家,国以民为本,说到底,天下兴亡,匹夫有责,谁又比谁苦呢?”

施老爷子哑口无言。

李涵江在一旁听了许久,便知慕月笙一来,他外祖父的算盘皆落空,可落空归落空,以慕月笙之脾性,今日这般动静,如何能善了?

他咚的一声双膝着地道,

“首辅大人,我外祖父是一时执念方才铸成大错,还请您看在他老人家并未造成什么恶果,从轻发落。”

慕月笙神色顷刻冷了下来,将袖淡淡一拂,

“你何不问一下,南昌王的府库有多少银两是你外祖父资助的呢?”

李涵江神色大变。

而施老爷子也如同被抽走了精气神,肩骨一软,整个人软趴趴栽倒在地。

那些拥趸施老爷子的世家顿时心生慌乱,原先只当是附施老爷子迁都之议,若是牵扯勾结南昌王,那便是死罪,个个心里将施老爷子骂了个遍,悉数跪地不起,

“首辅大人饶命....”

其中有留都六部官员,有生意遍地的巨商,还有掌着海运的航海世家。

施老爷子说得对,这些人个个身处要职,于国于民皆是榫卯之处,抄一家无妨,可悉数拔掉,便伤之肺腑。

众大儒虽心有不忍,可遥想慕月笙素来心狠手辣,怕是不容人求情。

可真的横扫江南三十家,只会越发民心不稳。

就在人人惴惴不安时,一道昳丽的身影打珠帘后款款步来,只见她着一身海棠粉的缂丝长褙,一条十二幅湘裙,头戴点翠华盛,耳配碧玉环铛,她一踏入,满室莹辉。

只见她纤纤行至慕月笙跟前,朝他郑重一礼,

“夫君,妾身有一不情之请。”

众人皆愕,原来她是慕月笙的妻。

慕月笙淡淡注视她,温声道,“何事?”

崔沁含笑再拜,“妾身欲替施老爷子与柳中郎将身后这三十世家求情,想来他们皆是被人鼓动,不一定晓得里情,若论迁都,明帝确实曾留下允诺,他们也算不得僭越,可若是牵扯私通南昌王,必是罪无可赦。”

“夫君能否着人详查,倘若这些世家涉及谋反,那自是依律处置,若是单就迁都畅言,昔日高祖皇帝开了文人议政之先河,士子皆可畅议国事,那他们就算不得有罪。”

崔沁自然明白此时的慕月笙需要一个台阶下,那正好,由她来递这个台阶,旁人无话可说。

果不其然,崔沁这般一说,跪着的那些世家个个肝脑涂地,

“首辅大人,下官从未与南昌王勾结.....”

“我家里账目清清楚楚,任首辅大人详查.....”

“.......”

便是那些拥护朝廷的大儒见崔沁出面求情,个个喜形于色,纷纷附和。

慕月笙佯装被说服,依然冷肃喝道,“既是夫人与诸位名儒求情,本辅暂且不将尔等归于施家一类,先收押衙署,待核实后再行处置。”

“谢首辅大人,谢夫人!”众人循着崔沁猛磕头。

金陵大理寺并五军都督府,将所有人拿下分别关押,历时七日夙夜详查,只断定施家,柳家并另外三家与南昌王有来往,依着罪责轻重,一一定刑,其余罚了些家产,悉数放归。

既是充盈了国库,也敲打了世家,江南再是安定无虞。那些被放归的世家夫人皆是携礼叩拜崔沁,感激她救命之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