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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琉在院子里接到了他,看他面上并无什么表情,眼神却幽深,不禁有点怕他这样子,但他还是微笑着请他进屋,为他端茶递水,绞了帕子为他擦脸擦手。

杨麒儿坐在榻上,说道,“你不要这样忙来忙去了,过来本宫身边坐下。”

玉琉笑着在他身边去坐下了,低声道,“府上添了郡主之事,玉琉在此恭贺了。”

杨麒儿听他说这件事,便愣了一下,心想珍儿都已经做过满月酒好一阵了,然后他才想到自己也有好几月没有来这里了。

他看向玉琉,说道,“珍儿是个漂亮的小姑娘,只是身子些许差了。”他在心里叹了口气,不知道这个长女能不能够养活,他突然感觉心酸,于是伸手抱住了玉琉,玉琉由着他抱着,轻轻拍抚他的背脊,玉琉本就比太子大了两三岁,又很会安慰人,他知道杨麒儿该是在为他的长女难过,所以也并不说什么话,只是静静地搂着他。

一会儿之后,杨麒儿也就回转了心情,他对玉琉说道,“我让泽曜拿了两万两银票来给你,你可收到了。”

杨麒儿虽然贵为太子,但是宫中的银钱出入都是有定数的,全都要记账,东宫内宅管理在太子妃手里,他自己的私库里,其实并不充裕,毕竟他不收也不会收大臣们送来的供奉,除非是有明目的。

故而两万两对太子来说,也不算是小数目了。

玉琉道,“赵大人前阵子便拿来给我了。殿下,您为何突然让他送这么大笔钱过来。”

杨麒儿便说道,“本宫这阵子要下江南去巡视,不到年底不会回京。玉琉,咱们便分开了吧。这两万两,你拿着或者去做些买卖,或者便这般过日子,当也能过下去了。若是以后遇到麻烦,便找泽曜带话给我便成,如此,本宫以后便不再来此了。”

玉琉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眼泪也一下子就流了下来,但他紧紧咬着下唇想要忍下去,但实在是忍不住,他哽咽道,“玉琉只想陪伴您,即使您半年一年来一次也成,请您不要这样抛下我。”

杨麒儿伸手为他轻轻揩掉了眼泪,杨麒儿看着他泪盈盈的眸子,心里也并不好受,玉琉跟了他好几年了,这些情分自然不是说断就能断。

他只好说道,“别哭了。你还年轻,娶妻生子也行,本宫并不会阻拦,只会恭喜。以后好好过日子吧。”

他说完,就硬着心肠起了身,快步走了出去。

玉琉哭着起身去追赶他,但等他跑到院子门口,杨麒儿已经没了踪影。

最初两人在一起的时候,因太子还住在蘅兰宫,四五月大半年见一次已经算不错,后来太子住在了东宫,见面次数也就稍稍多些,虽如此,但也是一两月有一次便是好的,到去年,便又是两三月四五月才能见一次了,这一次就更久,已经有大半年不曾相见,玉琉知道两人的关系也许是要走到头了,故而很是忧郁,因此忧思,身体便很不好,望着空荡荡的院子,他在院门口一口气没喘上来,直接晕了过去。

杨麒儿在东宫准备出发下江南事宜,并且将那位新纳的有身孕的妾室亲自送回了她的娘家养胎,这件事虽然是秘密做的,但是帝后还是知道了,便叫了杨麒儿去询问,杨麒儿顾左右而言他,并不言及太子妃打压妾室之事,帝后看他如此,只得忍了没有说他,然后传了太子妃入宫去,太子妃从蘅兰宫里出来,也没说什么话,还是和以前一样和太子相处,只是恳请太子让她去将那个妾室接回来,但杨麒儿来了脾气,并不允许,两人在内室里吵了架,杨麒儿一怒之下,去请示了帝后,让太子妃去了京城里的东宫。

赵云铣这日回侯府,就有仆人前来给了他一封信,他拆开看后,便问,“送信之人还在吗?”

仆人点头说此人一直在等。

侯府侯爷在广州,故而现在侯府里是世子赵云铣做主,他在书房里接待了小林,小林看到他,就马上跪下了,而且哭了起来,“恳请赵大人垂怜,我家公子病得起不了床了。”

赵云铣皱眉道,“你起来说话。”

小林却并不起身,他不得不说道,“殿下不是和玉琉公子已经彻底了断了吗,殿下马上要下江南,你还是回去吧,请大夫为你家公子看病就是,找到我这里来又有什么用。”

小林却只是磕头,“就是因为殿下不要我家公子了,我家公子才病倒了,赵大人,您去同殿下说一声,让他来看看我家公子吧。”

赵云铣道,“你回去劝一劝你家公子,让他想开些,难道他还能跟着殿下一辈子不成。他也是个男人,和殿下断了,正好过自己的日子,看看他那位叔父夏锦不是过得好好的吗。”

赵云铣是知道夏锦的,而且还大约知道他和自己老爹的那些往事,因为他老爹还亲自交代他,要是夏锦前来求助,必定要给帮忙。

赵云铣受不得玉琉总是忧愁的样子,而且现在他的所有都压在太子身上的,太子要是和玉琉的事情闹出来,名声必定受损,他是绝对不允许这种事情发生的。

虽然赵云铣那般说,但小林还是苦苦哀求,赵云铣没法子,只得答应亲自去劝说玉琉一番。

赵云铣去之前还让府中给准备了些药品,这才带了最亲近的贴身小厮去了东华街六条。

看到玉琉的时候,赵云铣实在是十分惊讶,因为玉琉已经瘦得原来还显得丰润的脸颊都凹下去了,他不知道一个人能够在这般短的时间里瘦成这样。

玉琉看到赵云铣,也几乎没有力气说话,声音十分虚弱,“赵大人,求你替玉琉在殿下面前说说情。”

赵云铣心中虽然不忍,但是到底知道孰轻孰重,这几年为了帮太子遮掩玉琉这件事,他几乎一直是提心吊胆,现在总算是可以睡个好觉了,他才不会又把这件事揽回来。

赵云铣便道,“玉琉,我一直觉得你当是个豁达之人,为何在这件事上想不开,殿下不可能和你一辈子在一起,殿下是太子,以后要做皇上。如何能够传出这样的名声。殿下这几年待你不薄,我想你自己也是知道的。殿下事务繁重,身上担子更是沉重,他以后没有功夫再来你这里了,便对你放手,也不让你再等,你正好好好过自己的日子,这又有什么不好。你现在是良民之身,身上又有积蓄,置田买地,或者买两个铺子,都可以。你要是有什么麻烦,叫人来我府上,我也都会帮忙。这样,你还求什么呢?”

玉琉的眼瞳里蒙着一层水汽,他摇了摇头,道,“我也不知我要求什么,但是,没了殿下,总觉得活着也没了盼头。我不求殿下什么,只要他一年半载来坐一坐,我便知足了。”

赵云铣觉得他可怜,但是也实在不能帮他,说道,“我送了些药材来,京中几个好的大夫,要是请不到,就拿侯府的帖子上门去请,你好好养病,把身体养好最要紧。殿下最近事务繁多,又要下江南,府中公主身体又很差,你就不要再给他添麻烦了。”

玉琉咬着牙只好不再恳求,赵云铣便也就转身走了,他觉得自己已经是仁至义尽,骑马回府的时候还在想,为什么他总是在干这种事情,简直比个会劝人的娘们还娘们了。

玉琉其实所有道理都懂,但是懂也没有用,心里的难过并不因为懂就能减轻,想到再不能和杨麒儿相见,他便觉得这个世界再无他留恋的东西,任何东西都对他没有了意义。

在一日清晨,他从痛苦中醒来,似乎看到杨麒儿在晨光里不断走远,他伸手想要把他拉住,但却因此用尽了所有的力气。

小林只出去了一会儿,又要进来伺候他洗漱的时候,发现玉琉的手搭在了床边,他愣了一下,想要将他的手放回被子里,握住他的手腕,他就是一惊,再看向他的脸,只见玉琉闭着眼睛,眼角还有一滴泪滴,神色哀愁,没了一丝动静,他伸手探了探他的鼻息,发现没了气息,他怔了很长时间,才突然惊醒,便是一声嚎啕大哭,“啊,公子……”

杨麒儿一大早去向帝后辞了行,在宫门外上马的时候,太阳刚刚从地平线上升起来,他坐在马上,向后看着高耸巍峨的城墙城楼,不由一阵恍惚,他又看向京城的方向,不知为何,心中一阵悲伤,他只来得及说一声,“走吧。”便挥起马鞭,马儿带着他飞奔了出去。</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