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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简直是真正的疯子!

阿六从来没有一刻像现在这么急躁。平时被人夸奖的什么冰雪一般冷静,又或者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之类的特质,此时早就从他身上消失了,这会儿那个和楚宽厮打在一起的少年,恰是拳打脚踢头槌膝撞肩顶,仿佛全身上下无一不是武器,只想先把楚宽拿下再论其他。

尤其是在屋外已经先后几支火箭射进来,眼看火苗倏然升起,烟雾亦是升腾而起,他就更是状若疯虎,雷霆大怒。

然而,面对这样一个拼命的对手,身上已经好几处受伤的楚宽,却是仿佛丝毫不在乎自己的伤痛,尤其是看到朱泾二话不说把张寿往背后一甩,随即竟是打算背着人强行突围时,他甚至还笑了一声。虽说因为阿六紧逼不放,他的声音有些断断续续,吐字却依旧清晰。

“赵国公你是沙场勇将,可在这种狭窄的地方拼命,你比不上死士!”

“我早已经布置好,拦住了所有人,不管是朱大公子还是大小姐,还有花七,又或者你们赵国公府以及其他那些勋贵的家丁家将,还有锐骑营,全都来不了。除了他们,没有人能突破外间那些御前近侍……”

还没等他说完,外间就已经传来了叱喝和高呼声,以及刀剑交击的声音。而这时候,伏在自家岳父背上,眼见得人不管不顾疾步往外冲去,张寿却忍不住开口说道:“阿六,别被他吓住,救兵已经来了!我这儿有岳父大人,你拿下他,那就是天字第一号大功!”

刚刚还打出了真火的少年一瞬间眼神变得无比明亮。他没有问张寿哪来的援兵,也没有回答,只是挑衅似的瞪了面色难看的楚宽一眼,随即毫不犹豫地将原本就很快的攻势再增加了三分。

然而,刚刚他打得疯却失去了几分章法,此时虽雷霆万钧,招式却越发刁钻狠毒,以至于楚宽最后不得不高喝道:“别被调虎离山之计骗了,堵住门窗,别让他们出去!”

可高喝出声的他眼睁睁看着朱泾背了张寿破门而出,外间却竟是没有应和回答自己的声音,但刀剑交击声却不绝,分明无心他顾。那一刻,他登时一颗心往下一沉。

他早就开始准备今天的这件事,而且也算准了张寿可能咬死不认的反应,做了最坏的打算,所以在方方面面下了最大的功夫,甚至连张寿得到消息后避而不来,他也一样算在了其中,而那时候少不得就要动用朱莹这张暗牌。

至于张寿可能有的,向陆三郎张琛等学生求助借人的举动,他也一一算了在内,所以此时此刻各家应该都正处于忙乱之中自顾不暇。当然,最重要的是,无论是张寿还是阿六,甚至朱廷芳朱莹,这一天都根本进不了宫,更接触不到皇帝太子这些能够一锤定音的人。

而比如花七这种神出鬼没,很可能带来变数的人,也早就被他用计支走,此时绝对不可能出现。既然如此,哪来的救兵,天上掉下来的吗?

而在冲出屋子的一刹那,张寿没有提醒赵国公朱泾什么。和这位久经战阵的岳父比起来,在生死搏杀这种事上,他的经验无限等同于零,当初和朱莹张琛陆小胖子一道在竹屋里面对的那场厮杀,简直是犹如小孩子过家家,压根不值得拿出来说。

而且,要是那时候他就知道阿六这么厉害,恐怕不会做出那种行险一般的布置。

所以,这会儿他也同样屏气息声,甚至不去看四面那一团乱的战局,以免因为慌乱出声而搅乱了朱泾的判断。可随着一个声音传到他的耳中,他那点强行做出来的镇定立刻就飞到爪哇国去了。而不仅仅是他,就连朱泾也同样如此。

“爹,阿寿!”

刚刚义无反顾地把张寿甩到背上背了出来,此时听到朱莹这一声爹,朱泾这才觉得心中一松,紧跟着竟是微微有些腿软。不是因为力竭,而是刚刚紧紧提起的一口气终于落下,他这才终于生出了丝丝后怕,当然,这一切全都因为朱莹刚刚先叫了一声爹而冲淡了。

都说有了媳妇忘了娘,可他这女儿是有了佳婿就忘了爹……总算今天还惦记着他这个父亲,否则他刚刚这女婿真的是白背了!

而张寿趁着朱泾刚刚失神之际一松手,也从他背上滑落了下来。站定之后,他见朱莹一阵风似的冲了过来,先是丢开手中长剑,紧紧抓住朱泾的臂膀,上上下下打量了人好一阵子,他就站在旁边轻轻咳嗽一声道:“莹莹,今天多亏了岳父,否则你就见不着我了。”

四面依旧还在厮杀,可当听到张寿这句话的时候,本来就是一身劲装的朱莹登时面色大变。想起刚刚看到朱泾背着张寿出来的这一幕,她顿时下意识地扑上去抱住了自己的父亲,声音也一下子变得哽咽了起来:“爹,谢谢……谢谢你!”

朱泾刚刚还想摆一下身为父亲的威严架子,可被张寿这么一说,女儿又是如此真情流露,他顿时有些手足无措。好在他还算反应极快,此时发觉那些御前近侍赫然被人分割成了开来,战况竟是自己这一方占优,他连忙拍了拍朱莹的背,随即把人推给了张寿。

他也顾不得这些援兵是什么来路,当即厉喝道:“我是赵国公朱泾,尔等因楚宽之言困我翁婿二人,如今还负隅顽抗,冥顽不灵,难道是想背着叛逆之罪下九幽黄泉吗?”

他这一声喝去,虽说没有能让楚宽带着的那些御前近侍立刻住手,但却也有几个人出手明显沉滞犹豫了许多。

而朱莹则是拉着张寿又仔仔细细审视了好一番,确定人无事,她正想开口说话,却只见张寿突然面露焦急之色,却是转头朝着后头那着火的偏殿叫道:“阿六,别打了,快出来!”

见偏殿里头依旧能听到动手的声音,噼里啪啦燃烧的声音,却偏偏没有阿六回应自己的声音,张寿顿时心头大急。

刚刚让阿六把楚宽拿下,便算是一桩大功什么的,这根本就是他用来给楚宽施压的伎俩,毕竟那时候他并不确定外间是什么情形,可如今这光景至少是己方占优,绝对可以支撑一段时间,他怎会愿意承担阿六在里头和楚宽打出个好歹的风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