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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知道陈家必然会疯了一样地追杀她,水路不成,很快就会走陆路来围堵她。比起有点迷失在荒郊野外的她,陈家对这一带更加熟悉,行动也必然更加迅捷。但是她体力消耗过大,又受了伤,不得不停下来休息。

还好早就准备了金疮药,又还好有条河。她在海边长大,海水里都不知道潜游了几次,这点浪的河水和水底的暗礁还不至弄死她。

但尽管用了药,她还是感觉到自己在发烧。伤口被水蛰的疼,脑袋也晕乎乎的。

叶臻不由低声斥骂那个坏她好事的少女,害她暴露行踪不说,还落得如此凄惨境地。她支着额头,回想起那些被自己的火药炸死炸伤的人,余光又看到身边那几具尸体,心里很不舒服。

星垂平野阔,月涌大江流。那样诗画一般壮美的夜景下,她有些怔然地看着远方,喃喃道:“爹,娘,女儿这样做,是不是不对啊。”片刻她自嘲一笑,“又不是没杀过人,你在这儿矫情什么。不过是踩着别人的血活着罢了。”

她又想起八年前那些为保护她而死或是背叛她被她杀死的人,只觉得心里沉甸甸的。

“既然选择了,就把你泛滥的怜悯收起来吧。”叶臻站起身,眸中已经恢复了冰霜之色。她活动了下身子,一脚一个把那几具尸体踹下了水,目送着他们漂远,又回身踩灭了火堆,披上了还有些潮气的衣服,把枯枝落叶一股脑儿踢进水里。

她掂了掂那把落了单的柳叶刀,飞身上了树,站在枝头遥望四周,片刻便选定了方向,足尖轻点,沿着树梢向着安宁县城奔去。

不过片刻,陈家人便来到了她呆过的地方。

一人领命上前查看,点着火把趴在地上四处仔细查看了半晌,终于确定了,带着喜色站起身来,回禀道:“都尉,她应该刚在这里生过火。这里还有血迹和足迹,可能,老四他们就是在这里与她发生了打斗。”

都尉按着宝剑听完,面若冰霜:“我不想听废话。人呢?”

“这……”那人怔住了,脸色难看,低下了头,“消失了。”

“消失了?”都尉冷哼,“那老四他们呢?也跟着一块儿消失了?我可没见他们回去复命。”

“或许,或许……”那人冷汗涔涔,“他们打斗到了水里,又往下游去了。”

“蠢才!照你这么找下去,我们的脑袋得跟你一块儿搬家。”都尉骂道,“庞都尉可是带着马队往下游寻人去了,你不想被他们抢了先机吧?再看!人到底去哪了?”

“啊……是。”那人是有苦说不出。这没有就是没有啊!要不……他随便说一个方向?反正八成是找不到人了。

但还没等他开口,队伍里就有一人谏言道:“都尉息怒。那女人既然会轻功,想来可能是从树上走的。”他指着河边茂密的树林,“不过,她既然受了伤,必然要去城镇。依属下看,都尉不如派人带着画像速去周围城镇的医馆和客栈,或许能抓到那女人。”

都尉咳了一声,说:“你说得对。来人,按他说的马上进城找人!”

那献策的人却又说道:“都尉,不止是进城的,也要查昨夜出去未归的。这样即便是找不到人,也能查到线索,好回侯爷的话。”

“哈!你小子果然聪明。”都尉也知道大概找不到人,回去多半要挨罚,但若能获取线索,倒是能比其他人罚的轻些,顿时大喜,“快,就这么办!”

无数沉睡中的人并不知道,这一夜有多少人奔波未眠。

叶臻绕回到客栈,翻下屋檐,从窗户翻进房间的时候,天刚蒙蒙亮。她洗去脸上的伪装,要了热水舒服地泡了个澡,洗去了身上的血腥味和硫磺味,换回了原本的鸦青色劲装。正擦头发时,已是天光大亮,便听得楼下一阵喧闹。

她听了几句,心中冷笑,陈家这便查到客栈来了。想必还去查了附近的医馆吧?好在她自己会点清创包扎。

她一边拿毛巾擦着头发,大大方方地开门出去,招呼一个急匆匆的小二,笑着说道:“要一份牛肉面。”

小二歉意一笑,指着楼下说:“客官稍等,三清堂来了人,叫我们都去问话呢。小的回完话就给您送来。”

“好大的威风。”叶臻只做出一副感到新鲜又有些鄙夷的神色,与客栈各处那些依着栏杆看热闹的人没什么不同。

几个拿着画像的人经过,都没多看她几眼。她看了会儿,便回了房间,耳边隐隐传来客栈老板娘的赔笑:“真没有……昨夜没有客人出去。您要是不信……哎呀,怎么这样粗鲁,小店以后还怎么做生意呀……”

叶臻看着昨夜的衣服都在火盆里化为灰烬,夹了一块银丝炭进去,悠悠地烘着手。不一会儿就有人从外面冲开了她的房门,搜了一圈显然是一无所获,在她惊恐又愤怒的目光中不迭告罪,急忙离开去查隔壁的房间了。

那样的混乱持续了半上午,客栈里充斥着推拉腾挪磕碰的噪声,夹杂着客人的斥骂、妇孺的哭闹。直到午间那队人才离去,牛肉面也终于送了上来。

“这般行径,还真是不怕得罪人。”小二送面来的时候向叶臻诉苦,“他们走了,倒霉的不都是我们家?以后谁还敢住我们店?”

叶臻其实很想跟他说,现在城里客栈应该都遭了这么一劫。却只做不知,好奇问道:“那些是什么人?我看他们拿了画像,是在找人么?”

“是三清堂……哦,就是我们县里最大的那个陈家,丢了个要紧的宝物,正寻扒手呢。说是找人,跟强盗抢劫一样。”小二愤愤说道,又有些委屈,“别的客人可没有姑娘这般和善,小的都听了一上午的骂了。可这哪能怪我们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