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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如果你知道答案,为什么不告诉我?为什么你明明是母亲,却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孩子坠落泥潭而不伸出援手?她委屈极了,不是因为仇恨或者别的,只是突然感觉自己是个被抛弃的孩子。
我在你眼里,是个懦弱的孩子吗?她哭着呐喊着,那个熟悉又陌生的、她该称之为“母亲”的人却忽然消失不见了,好像刚才的一切都只是她的幻觉。
然而或许正是因为这段亦真亦幻的对话,她真正地彻底地醒来了。从此她与正常人一样,吃饭睡觉,读书习武,但不曾展露过一丝一毫的笑容,也对同龄人的玩耍失去了兴趣,如非必要,不会开口说话。
这个原本娇软的孩子展现出了令人惊诧的执拗与坚韧,却也从此彻底把自己包裹起来。
终究还是张辰再度找到了青云先生,请求他出手带走这个孩子,不求度去她心中执念,但求她能像变得开朗活泼些,像个正常人一样长大。
临行那日,他蹲下来看着她,温和地说:“去了岛上,不要害怕,好不好?有师父师兄教你读书写字,还会教你很厉害的武功。要是有人欺负你,你就告诉我。等我有空了,我就来看你。”
她沉默地看着他,无声地点了点头,忽然扑进他怀里,委屈巴巴地说:“不要丢下我。”
她眼中充满了恐惧。
他微微叹了口气,伸出手抱紧了她:“我不会丢下你的。你要是不相信,我就跟你拉勾。”
女孩子眼角带着泪,伸出细细的小指来:“拉勾。”
他的手指很长,一大一小的手指勾在一起晃了晃,他摸了摸她的头发:“这回放心了吗?”
她吸了吸鼻子,吹出一个鼻涕泡来,奶声奶气地说:“我走啦。帮我照顾好阿冉,好吗?”
在与世隔绝的留仙谷上,远离了带给她无尽苦痛的人和事,她从最初那个绝望孤僻的孩子,在师父师兄毫无保留的关怀下,逐渐打开内心,慢慢肯与人交流。
他的确遵照诺言,时时来看她,偶尔也带她回宣城去看阿冉。栖霞山的流民回不去故乡,索性就地安居,留仙谷便派出弟子协助朝廷安置流民。她也在他的帮助下,与朝氏他们一起,建立了山庄,提名为“归来”。
归来,那是幼小的她心中的愿景。
她就这样一天天地长大,逐渐有了本事,也聚拢了许多和她一样曾经流亡过的少年。而阿冉在专人教习下逐渐发展出了经商才能。在梁王和神策大将军势力的帮助下,寒轩建立,逐渐在九州各地发展出庞大的商业和情报网络。
她做这些,一来是收容那些一样无家可归的人,二来,则是暗中调查八年前的事,为来日叶家翻案做准备。
她觉得自己现在总体来说是个正常人,甚至有时候还能表露出这个年纪该有的活泼来。
她心中的仇和痛在慢慢释怀,而这个当初送她上留仙谷,带给她命运重大转折的人,为何自己还这么看不开,时时被愁绪困扰呢?
叶臻侧头看着身边似乎已经睡着了的人,微微叹了口气。八年来她懂了许多事,终于有些明白女帝和梁王的不易。而他大概也是这样吧?时时看见他,都是在忙碌,都在隐藏着自己真实的心绪。
那种日子她自己经历过,真的很累。
不过他倒是怪异,回回在她身边都睡得这样安稳,且不多加防备。若是她想要对他做什么,怕是很容易吧。
他这样的人,会轻易相信别人么?
叶臻吃完了烧鸡,擦了擦手,认真地看着他。
他此刻安心地闭着眼,呼吸清浅,周身属于镇北侯的冷冽杀伐的气息已经散了大半,与当年那个神仪明秀的少年将军逐渐重合起来。
“生得这样好看,快三十了还不娶妻,不知道是在等谁。”她叹了口气,嘟囔道,“不会还是那个‘泱泱’吧。”
夜风拂过,叶臻想了想,终究不忍叫醒他,只是解下了身上的披风给他盖上,撇嘴道:“放着床不睡,非得在这儿。回头又栽下去。”
她轻手轻脚地帮他挪了个安全的位置,又从怀里掏出一个纸包放在他身边,轻轻说道:“这是泉州云芝阁的桂花奶糖,算是谢谢你的酒和烧鸡。”她又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眸中似乎有些眷恋,终于飞身飘然下了楼。
她没看到,她才刚离去,玄天承就睁开了眼睛,慢慢坐起身来,目光停留在她离去的方向。片刻,他低下头,发现了身边那个小小的纸包。桂花奶糖啊……她忙着去接叶明,竟还有空去买奶糖。
这个傻瓜,还想着“泱泱”呢。他叹了一声,看着身上那件女式披风,不由失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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