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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王书淮吩咐齐伟等人护着谢云初上街游玩,他则去南都六部签押报到。

谢云初不是贪玩的性子,逛街之余也瞧瞧金陵城有哪些买卖,了解当地风土人情,回头好配合着王书淮在这里置办产业,事实上谢云初对金陵并非一无所知,她外祖家是金陵望族,母亲和离后也回了金陵。

可惜这些年,母亲从未与京城有过任何联络,也不曾捎过只言片语,谢云初心里挂念,甚至时常梦到

母亲的模样,只是十几年过去了,母亲的面容渐渐幻化成一团虚影,已斑驳不堪。

逛了三日,熟悉了金陵,一日午后,她便择了一茶楼,寻了一嘴快讨喜的小二问话,

“你可听说过常熟的乔家?”

那小二眼色一亮,又见谢云初眉目有些眼熟,心中稍稍生了几分疑惑,恭敬作了一揖,“小娘子这就是问对人了,小的祖父曾在乔家当过差,对乔家的事还真就一清二楚。”

夏安立即递了一把碎银子给他,那小儿悄悄拢在袖兜里,点头哈腰道,

“不知道小娘子想问什么?”

夏安替谢云初问道,“乔家曾有一位姑娘嫁去了京城,那位姑奶奶后来和离回了金陵,你可知晓。”

小二脸色就更惊异了,“您原来要打听她呀....”

“说起这位乔家二姑奶奶,可是咱们金陵城的传奇,当年被誉为金陵第一美人,求亲者踏破门槛,后来却是因祖辈与京城某一宦官家有约,将她嫁去了京城,大约五六光景吧,便和离回了金陵,当时乔家老太太被她给气病了,”

“姑奶奶是个飒爽的性子,只怪乔家逼她成婚,害她所遇非人,一怒之下与乔家断了关联。”

谢云初听到这,脸色淡下来,父亲是她的“所遇非人”,那她和云佑算她的什么,累赘吗?必然是吧,不然也不会这么多年不闻不问。

只是一想到母亲孤身一人与家族为对,定也十分艰苦,心中一时咂摸不出滋味来。

小二再道,“这位乔家姑奶奶也是个命好的,从乔家搬出去后,便有男子慕名求亲,乔姑奶奶一概置之不理,后来还是江家的二老爷,也就是如今的两江总督江大人成功俘虏了美人欢心,”

“小娘子不知道吧,那乔家姑奶奶嫁了江大人后,便成了咱们金陵城最尊贵的命妇,江大人上头只有两个女儿,乔家姑奶奶过门后,又替他诞下了一个儿子,前不久那小少爷被封为世子,如今正是最风光的时候.....”

“那乔家也甚有风骨,见女儿嫁入重臣府邸,也没有攀权富贵的心思,悄悄举家搬回常熟老宅,听闻这些年也渐渐没落了。”

云团钻出来遮了日晕,谢云初跌跌撞撞回了马车,五内空空,母亲过得好,她身为女儿该为她高兴,可谢云初心里却高兴不起来,只觉堵得慌。

夏安听了却很不解气,“姑娘,方才那小二不是说,那江夫人后日会在长干河外举办赏花宴吗,咱们也去瞧瞧,您就往她跟前一站,看她认不认得出您来?”

谢云初摇摇头,这样的事她不会做,也没有必要弄得这样难堪。

只是她也不能免俗,想看一眼,辨一辨她的眉目是否还是记忆里的模样。

“马车从江府附近过一过。”

齐伟照办。

也不知是不是老天垂怜,谢云初马车侯在江府外巷处时,就看到一辆华丽的马车缓缓停在江府大门外。

一位满头珠翠的绰约妇人由婆子丫鬟搀着下来马车

,紧接着在她身后钻出一穿着鹅黄色裙衫的活泼少女,少女亲昵地上前挽着她的胳膊,娇滴滴唤了一声“娘”,乔氏侧过眸来瞧她,见她额尖碎发被风吹乱,怜爱地抬手拨了拨,少女眼底的娇笑与乔氏满脸的柔情,汇聚成一道光影在谢云初眼底晃,晃啊晃,最后跌落下来,化作一行泪。

谢云初不知自己怎么回的府邸,人被搀着坐在东次间,手脚冰凉,身子发虚,灌了几口参汤还是缓不过来,直到望见闻讯赶回来的王书淮,她空洞的目光渐渐聚焦在他身上,随后便是大颗大颗的眼泪往下掉,拽着他衣襟大哭不止,

“夫君....”

胸口揪得难受,压抑了十几年的思念到头来不过是一场空,

王书淮看着失魂落魄的谢云初,心痛如绞,慢慢蹲下来,将她搂在怀里,什么话都没说,只轻轻在她背心安抚。

泪水将他衣襟湿透,她不知哭了多久,手脚麻木了,双眼红肿,整个人像是受伤的雏鸟蜷缩在他怀里。

王书淮抱着她靠在罗汉床的引枕,见她眼神空洞,泪痕累累,他指腹轻轻摩挲着她眼角,将那一抹泪痕给拂去。

“云初,你可想过,人这一生,其实始终是一个人。”王书淮绞尽脑汁试图将她从痛苦的泥潭里剥离出来,

“父母固然是我们的父母,有生育之恩,有养育之责,但我们不是他们的全部,也不该是他们的全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