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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先生忙完了,照旧让翠眉与我打声招呼就是,怎么还亲自过来了?”宝嘉抬起眼明知故问。

李答风拎着医箱的手稍稍收了收紧,站在她面前静静看了她一会儿:“我来与公主辞行。”

“李先生还真是心志坚定,什么样的温柔乡都留不住你。”宝嘉脸上没什么意外之色,以茶代酒斟了两盏,一盏推向对面,示意他坐。

李答风垂眼默了片刻,在她对面的石凳坐下:“公主后续的药方我已经交代给了徐太医,食疗的方子交代给了翠眉,往后翠眉会盯着公主喝药食疗。”

“我若不愿,翠眉管得住我?”宝嘉笑着转转手中的茶盏,“人呢,是不能什么都要的,又要走,又要走得心安理得,世上哪儿有这么好的事?既然要走就不必交代这些了,难道李先生觉得自己当真这么招人惦记,能让人十年如一日记着你的交代?”

“一年。”

宝嘉眉梢一挑,才反应过来他在说他离开的时日。

过去三年他不曾进京,是因河西爆发战事,他这军医自然也跟着将军在最前线参战。眼下既然无战,年关边关守将便要依例进京,到时他也可随他们少将军回来,所以这次离京是一年之期。

宝嘉上下扫视着他:“李先生如今好大的排场,年关进京,正月又走,让人指着这一个月去吃一年的苦药,未免太看得起自己了。”

“有些

没做完的事,我得去做完,如果做完以后还留着命——”李答风定定看着她,“我答应公主入府。”

宝嘉像是被逗笑了:“李先生,我府上门客人人以我为先,到了你这儿,你要做的事排第一,你的命排第二,我这公主府只排第三?”

李答风沉默着无从狡辩。

其实元策这些天跟他说过,他要是想留在长安就留,不必再跟他回河西,但他知道元策接下去要做什么。

除掉钟家尚算小事一桩,可钟家背后还有河东范氏和二皇子。

如果因为他的缺席,元策在哪个环节丢了性命——

宝嘉看着李答风眉眼间的挣扎,敛起色来:“跟北羯的仗都打完了,还有什么事要拿命去做?”

李答风抬眼看向对面人,迟迟没有开口。

就算他相信宝嘉,也不能把属于沈家的秘密说出来,这是唯有元策自己才能选择对谁讲的事情。

“对不住。”半晌过去,李答风只答了三个字。

宝嘉搁下茶盏撇开头去,自顾自点了点头。

“行,我不问。”宝嘉喃喃着望向头顶的灯笼,一瞬不眨望了会儿,忽然站起来背过身去,“你走吧。”

李答风紧紧盯着她的背影,宽袖下的手攥拢成拳。

“……还有样东西要给公主。”

宝嘉没有回头:“什么东西,搁在那儿吧。”

李答风从医箱里取出一个瓷瓶,轻轻搁到石桌上:“不是给公主用的药,是给公主的门客们。”

宝嘉回过头来,疑问道:“你不是已经给他们一人开了个方子?”

“这是他们都可以用的药。”

宝嘉眨了眨眼:“什么药?”

李答风垂下眼睫看着那个瓷瓶,一句句道:“我知长安权贵通常用鱼肠羊肠做成阴枷避子,但若尺寸不合又或肠衣破损,此法也并非万无一失,公主眼下的身体状况绝不可受孕,若有双重关卡便可放心些。但公主事后喝汤药太伤身体,所以我这些天研制了男子事前可用的避子药,连服七日之后,肾精便可失活,轻易无法再致孕,公主可令他们长期服用。”

宝嘉愣愣看着他,见他面容平静,好像当真只是在以医者的口吻说这些话。

“我还以为……李先生要劝我戒酒之后一并戒了色呢。”

“房事只要不过度,并不影响公主的身体,这是公主的自由。”李答风将冲撞在胸臆间的浊气往下压,继续平静道,“当然,不能吃了药便不用阴枷,两者都需用上。公主放心,这些药对男子不会造成伤害,停药一阵过后,肾精自可慢慢恢复。”

“哦,”宝嘉干巴巴应了声,“这个我自然相信李先生,不过这药是你刚刚研制,你怎知吃七日起效?”

李答风抬起眼来,对上宝嘉疑问的眼色。

漫长的四目相对里,宝嘉听见他缓缓开口:“我试过了。”

“什么?”

李答风闭了闭眼:“我这些天试过药了。”

宝嘉看着他卧薪尝胆般的神情,噗嗤一声笑了出来:“那——辛苦李先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