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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公主垂眸淡声道,“王国公王赫之身。”

这话一落,四座皆惊

,除了长房外的所有人都站起了身。

“母亲!”

三老爷断然往前,拦在国公爷跟前,除了大少爷,其余几位少爷也纷纷跃出,并排立在三老爷身侧,个个神色冷峻不容轻掠。

三老爷双目炯炯,“母亲不可,父亲身份贵重,与您也有多年夫妻情意,您这么做是何苦?”

长公主没有答他,而是抬目看向他身后的王国公。

王国公方才小憩片刻,悠悠睁开眸子,他轻轻将儿孙推开,缓慢地站起身,先将外头那件缂丝褙子给褪去,露出里面一件青衫来,

年过花甲的老国公,身影巍峨,负手而立,如一颗立在悬崖边上的岿然青松,浑身散发着一股岳峙渊渟的风采。

浑阔的双眼且叹且惜看着长公主,语气分外平和,

“殿下亲自来搜吧。”

三老爷王章与锦衣卫韩良同时一退。

恢弘的殿宇正中,独独剩下夫妻二人。

长公主坐着未动,眼底的木然渐渐褪去,缓缓浮上来的首先是一抹苍凉,

“王赫,咱们也该结束了。”

国公爷眼里忽然蓄了满满一眶酸楚,嘴唇蠕动着,好半晌方开口,“殿下有没有想过,那样东西始终不曾存在过呢。”

长公主霍然起身,苍凉的眉目转瞬戾光凛凛,一步一步逼近王国公,“那你呢,你从始至终可跟我说过一句实话?”

“殿下想听什么实话?”

“东西何在?”

“没有!”

“不可能!”

长公主拂袖后退,双手撑在桌案上,眼角皱纹拧成一把利刃,“乾元十三年腊月初十,冬风冷冽,桥头堡的冰雪覆了一层又一层,黄绢冻僵了摊不开,墨锭如石研不动,是你父亲撕下下摆内衬给晋宁皇伯,皇伯咬破手指,写下一份衣带诏。”

“诏书上写了什么?”

国公爷眉峰缓缓聚起如浓墨,“你认为写了什么?”

长公主面带寒霜,目光移向门庭外,“彼时他长子随军战死,幼子尚在京城,遗诏上写的大约是让已故的堂次兄继位吧。”

国公爷负手轻轻一笑,“若写着让皇次子继位,这般恋栈权位,他自刎作甚?”

长公主眯眼,“那你告诉我,遗诏上写了什么?”

国公爷摇头,神色清明,“天下是天下人的天下,非一人之天下,没有天下百姓,何来君王?晋宁陛下深谙此理,故而不惜以身殉国,以定臣民抗敌之决心,”

“彼时国危若卵,江山倾覆在即,琅琊王氏素有匡扶社稷之贤名,晋宁陛下临终前大约是命我父亲回京,速速另立新君,以振朝纲,只可惜晋宁陛下自刎不久,我父亲亦战死桥头堡,未能履命。”

“遗诏或许写了,或许没有,但桥头堡八千七百名将士,一百五十六名臣工,无一生还。”

“‘同天下之利者则得天下,擅天下之利者则失天下。’长公主殿下与其替陛下寻这份莫须有的遗

诏,且不如思量如何为君,如何养民?”

“殿下,臣言尽于此,还请殿下明察。”国公爷对着昔日的妻子,如今的摄政长公主长长一揖。

长公主深深阖着目,自空茫的胸膛间闷出一声极轻的冷笑,她摇着头哑声开口,

“王赫,非我拘着不放,此事已在朝廷掀起骇然风波,物议沸然。陛下需要一个交代,百官需要一个交代,黎民也需要一个交代,否则琅琊王氏如何洗脱私藏末帝宝藏的罪名?”

国公爷面颊覆着一层淡淡的感伤,他犹自含笑,“自殿下深夜回府,我便知道这桩事需要一个了断,事情自我父亲始,由我而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