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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稚衣悬在榻沿的一双腿一僵,终于回过魂来,脚趾一根根尴尬蜷起。

都怪昨晚睡前想了太多成亲的事,与他聊着,说她的喜服要几十个绣娘绣上百天,凤冠霞帔得是大烨朝除皇后以外最最尊贵的规格,又说亲迎的日子得挑在不冷不热的好时节……

元策一句句应着,一直应到她说累了睡过去。

这一睡就梦到了亲迎的日子,听着外边爆竹唢呐齐鸣,锣鼓喧天,而她竟在榻上睡过了头,这可不得着急了吗!

姜稚衣默不作声看着元策,两条腿一条条怎么下来的怎么回去,回到榻上一个背身侧躺下,缓缓拉起被衾,蒙住了头脸。

元策无声笑着,走上前在榻沿坐下,把她的被衾拉下一截。

“没睡醒呢别吵我……!”姜稚衣拿手盖住脸。

元策挑了挑眉:“昨天发的誓,这么快就忘了?”

“……你今日对我哪里好了,一早就来下我脸,我烦你也是应当!”

“我是来问你,早膳就在这儿用,还是去饭堂?”

姜稚衣一愣,偏过头来:“去饭堂不就被你母亲看……”

“就是她让我问你的。”

姜稚衣虽已来过沈府多次,却从未出过东院。最初元策是为稳住大局不得不认下这段关系,便让继母装聋作哑,不必理会东院的动静。如今要说亲了,继母说她再不出面实在失礼,回头也会令永恩侯不快。

姜稚衣反应过来如今已是此一时彼一时,眨眨眼问:“所以是你母亲想见我?”

“想见就见,不想见不必勉强。”

“有什么勉强的,那就去饭堂吃。”姜稚衣大场面见得多了,岂会在这等小事上畏怯,起了身让两名婢女快快伺候她梳洗。

元策倚在窗边等她穿衣,梳头,点妆,等到一阵奔命般的脚步声响起,青松踉跄着扶住门框:“公子,大事不好了!永恩侯来了!”

姜稚衣蓦地转过头,惊讶道:“舅父到京了?”

元策还没得到穆新鸿传回的消息,也有些意外:“所以大事是——”

“是永恩侯脸黑得像要杀人,一进府二话没说只问您在哪里,这会儿马上就要杀到……”

“沈元策呢!把那小子给我叫出来!”一道低沉的中年男声逼近而来。

姜稚衣飞快起身,元策手一伸没拉住人,眼睁睁看着她欢欢喜喜探身出了厢房:“舅父!”

长廊下,一身仆仆风尘的永恩侯脚步一顿,惊疑地往这边望来,瞪大了一双圆眼——

数月不见的外甥女,依旧打扮得漂漂亮亮、光鲜亮丽,却在这一大清早理应刚睡醒的

()时辰,出现在别人家的府邸,身后正站着传闻中那个就快与他外甥女喜结连理,而他毫不知情的,未来外甥女婿。

他初次听闻此事,还是回京途中的某个驿站里,一名从京城往外地去的官员看见他,向他道喜,说恭喜恭喜,沈少将军与郡主真是郎才女貌,天作之合。

赶回长安之前,他是千百个不相信自己不过出了趟差,怎么一向眼高于顶、这两年给她挑了几十门亲事都看不上的外甥女突然就有了天作之合。

甚至方才回到侯府发现姜稚衣不在,瑶光阁的下人说郡主昨夜并未归宿,他仍旧抱着一丝希望,觉得孩子可能是去陵园祭拜母亲,没赶回来便宿在了外边,也说不定是回来后心情不佳,便去公主府找她宝嘉阿姊谈心了,直到此刻,亲眼看见了这一幕。

永恩侯一手按在心口,一手托住后腰:“哎哟哟……”

跟在后头的侯府护卫急忙扶住人:“侯爷!”

“舅父!”姜稚衣脸色一变飞奔上前,搀住了永恩侯的另一边胳膊,“怎么了舅父!”

永恩侯缓过这一阵眼黑,满头虚汗地抬起眼,看见元策走到他跟前,不紧不慢地朝他拱手行了一礼:“元策在此,见过永恩侯。”

……不紧不慢?他还敢不紧不慢?

在此,他还敢在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