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严畯听他连人数都说的如此清楚,心知已然中计,危在旦夕。当下也不再多言,果断拔剑号令江东将士冲杀出去。孔明淡定地一挥手,偏将陈岳“彭”地一声击响梆子,三百弓弩手从城头冒了出来,一齐向城下射箭,魏延、秦樊引军下城墙混战,吴军伤亡惨重。

孔明向黄忠道:“王爷离开襄阳时曾有言:‘射人先射马,擒人先擒王。’”

话音刚落,黄忠便架起神弓,直拉到最满,两眼眯起,突然睁大,那箭便追着严畯而去。即使我始终瞪大眼目不转睛,仍旧没能看清它的飞行轨迹,只觉得银光一晃,再找到踪迹时它已没入严畯腹下,仅余半截露在空气中,尾羽迎风微颤。严畯大声惨叫,受痛坠马,翻倒在地生死不明。

孙尚香大惊,顾不得战况紧急,扑过去要探严畯死活,被秦樊拿枪截住,抵住喉咙高声道:“都放下兵器,否则孙小姐性命不保!”

东吴军先是一愣,之后也不知是哪个胆小鬼带了头,纷纷将手中刀剑扔到地上,投鼠忌器,束手就擒。

孔明赞道:“黄将军真乃神射手也!”命人清点战俘、“请”准国母孙尚香“入房歇息”不提。

军医查验过严畯伤势后回报道:“未伤及要害,将养几日就会醒转。”

其实之前黄忠听到孔明说要“擒王”,便刻意避过了要害,只瞄准肋下无内脏处作靶子。这一箭若是射到寻常武将的身上,顶多疼痛难耐,但严畯是个柔弱的书生,耐不住疼,直接便晕了过去。

我还得留着他治水呢,自然得吩咐军医、丫鬟好好看顾,千万注意不能让他真死了。孔明耐心地等我嘱咐完了,方才不紧不慢地拉过我的手,建议一起去拜访未来的大嫂。

我忍不住叹了口气。这边严畯昏迷地人事不知,倒是好料理,只要安排人日夜守着就行,那边孙尚香却是精神头十足,整日里呼天抢地,一哭二闹三上吊,折腾不休,令人头痛不已。

“诸葛村夫!我要见诸葛村夫!”我与孔明刚走到厢房门口,便有一只精致的琉璃杯活蹦乱跳地飞扑出来迎接,孔明侧身一闪,它撞到地上,四分五裂。

“原来孙小姐这般想念孔明……可惜孔明心中只夫人一人,苍天可鉴。”孔明抓着我的手捏地更紧了一些,扬眉调侃道,“我家夫人在此,孙小姐这话若引得夫人多心,致使家宅不宁,岂非害惨孔明哉?”

孙尚香大怒:“你,你这厚颜无耻的……”伶俐的侍卫赶紧拿旧帕子堵住了她的嘴,强迫她将剩下的半句秽语咽回肚子里。

孔明笑地人畜无害:“这几日孙小姐思念国太、吴侯,不知摔坏襄阳多少古玩器皿,我已差人将物品清单送往东吴,想来吴侯不至小气赖账——”他摇摇羽毛扇,续道,“小姐的侍女竹笙、玉笛二人已被我下令腰斩。她们疏忽懈怠,竟让小姐不慎让梁上白绫勾住咽喉险些丧命,死有余辜。”

孙尚香闻言死命挣扎,手脚在空中胡乱踢动,口中依依呀呀,却不能言,憋屈至极。

孔明又笑:“我家王爷有言:孙小姐贤良淑德,必能体谅他顾大家舍小家的苦衷。还请小姐在城中耐心等待,待王爷攻下益州,再接小姐去成都完婚。”说罢也不理睬孙尚香的怒目,直接领我出门。

我叹为观止:“你真是骗死人不偿命,竹笙、玉笛好地在贱役司浆洗衣物,你却骗她给处死了,啧啧,还是这么残忍的腰斩。”

孔明不以为意:“这位大小姐四岁就敢上房揭瓦,号称天不怕地不怕,总要唬她一唬才肯学乖。”

“真可怜!”看着孔明嘴角诡异的弧度,我预感孙尚香在襄阳的日子一定会很丰富多彩,心中不由升起一阵同情。不过,其实更值得同情的是严畯。

严畯清高自诩,自视甚高,对他这样的人来说,腹部中箭不算什么,倒地昏迷也不算什么,五脏欲裂的皮肉之苦咬咬牙便也忍过了。真正令他痛苦的,是技不如人的憋屈,以及因自身过失贻害东吴的愧疚。

据闻他意识清醒后做的头一件事就是“讨毒酒一杯,自裁以谢江东父老”。

孔明浅笑:“原来江东人都嗜好寻死觅活,孙尚香如此,都尉也是如此。”

严畯气苦,孔明遣开丫鬟侍从,俩人在屋中密谈了两个时辰,出来时,严畯居然降了。

我无比好奇,问孔明道:“你怎么说服他的?”我虽然不了解严畯,但他板着脸说教的神态动作总让我无端想起远在新野的邵阐。脾性耿直的人虽然不好相处,但他们大多坚定不移地贯彻忠君爱国的道德准则,我以为哪怕整个江东都反了,严畯也绝对誓死效忠。

孔明笑言:“我并没有说服他——他投诚只是权宜之计,日后必伺机逃奔回江东。不过,我不会给他这个机会的。”

看着他的笑容,我无端觉得有些冷。严畯,想来是插翅也难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