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历史,有时候是一天写成的。
这一天,楚国发生太多惊心动魄之事,有些事注定会载入史册被后世所知,而有些永远可能只有少数人知道真相,却最后都会一起被带进坟墓里,淹没于历史的长河之中,沦为河底永不见光的泥沙,随水冲走。
于是,这天夜晚,在大战结束后的楚国内部相遇的两遇在汉水之滨便有了一场庭燎晚会,将由芈凰牵头。
坐在马上良久,二人隔着千军万马,沉默对视,不近不前,在他们身后,各自旌旗连天,跟随者如云。
清浦,江流,惊风,杨蔚,齐达,毛八,苏从,荆门令尹……站在若敖子琰身后;欧阳奈,一箭,阿信,潘崇,李老,赵侯,闾一……簇拥在芈凰周围。
无数人无声悄然握紧了手中的兵锋,回归自己的队伍,列队站好,紧紧看向对面,手中的剑戟在暗夜里闪烁着嗜血的冷光。
所有人似乎同一时间被掐住喉咙。
声音被夺。
无人说话。
芈凰握着缰绳的指尖在暗暗收紧,甚至指尖泛白,昔日的情景一幕幕在眼前快速飞过,命运曾温柔地策划了他们的相遇,相识,相携,相爱,然后一起走入神圣的婚姻殿堂,一起走进那赫赫的权力金殿,而命运亦戏弄般策划他们今日于战场两端对面而立,不曾靠近。
这一刻,她突然想起不知是在哪里偶尔看来的一句话,奇怪的句式,还有奇怪的论调,也许又是成嘉写的,所以总能有这些闻所未闻的想法。
“昨日已遥远。
今日却很陌生。
最惧怕明日突来的巨变。
但我还以为只是生命中平凡的一天……”
真是奇怪的语境,却奇怪地破契合此时的情境。
……
赶来的潘崇见此一幕上前躬身一礼,看着她欣然开口道,“殿下,要不由为师率李老等过去先行迎接驸马。”
李老等被救回来的朝臣也纷纷露出喜色上前说道,“我等愿随太师迎接驸马!”
“不!”
芈凰抬起鞭稍,染血的鞭稍上凝聚着一抹暗红,指着对面,当即表态:“老师,我要亲自去迎接驸马凯旋,而且还要以“庭燎”之礼大肆相迎!”
她身后沉默良久的全体将士闻言顿时一惊。
庭燎,即在大庭广众之下燃起火炬,是迎接诸侯或外使的最高规格接待礼仪。
很多人脸上露出古怪的神色,凝眉,不语。
有人低呼出声:“殿下,不可!驸马是臣,您乃万乘之君,君先拜见臣子有失尊严不说,还要以庭燎之礼相迎,此礼太盛,驸马非诸侯,恐受之不起。”
芈凰骑在马上看着那中层将士反问,“为何受之不起?”
“驸马乃我大楚的功臣,他此行北归,定是成功阻止了晋国南下郑国袭击我楚国北境的阴谋,又接到我们求援的消息才火速赶回。孤不仅要以此礼相迎,还要告之众将士:北方已经安定,我楚国内外再无战事,当庭燎相庆!”
“可是……殿下可以庭燎之礼相迎,也可等驸马见庭燎前来拜见,这样既显示殿下之尊,也示之以礼……”一军佐见她执意如此说了一个折中的法子。
潘崇却抬手制止了众人的声音,“诸位莫忧,国君拜其辱,非失礼,乃非常礼!齐桓公拜管仲为相,管仲助桓公成就霸业,古来贤君能臣当以礼彼此相待,殿下此举大善!况且来人是附马,又有何忧?!”
“可是驸马也是若敖氏,若敖氏可是刚刚……”
有人小声嘀咕,最后在芈凰森冷的目光下闭了嘴:“驸马是驸马,越椒是越椒!没有真凭实据,谁敢混为一谈,孤绝不会轻饶!”
众人噤若寒蝉。
李老见此赶紧说道,“殿下所言甚是,驸马绝不会是越椒之辈。”
赵侯等朝臣世家贵族也纷纷点头。
目光划过将领,军师,朝臣,归附者,士卒们一双双或激动,或不安,或担忧,或感恩戴德的眼……芈凰勒紧手中马缰,一点一点地拨转马头,穿过狼藉的战场,终于与他的目光相接。
这一刻,她握住的仿佛不是跨下战马的缰绳,而是命运的缰绳,而她只要一松手,一切就会从此彻底脱离掌控。
而若敖子琰亦看着她。
昏暗的夜色。
不知道是隔得太远,还是重重迷瘴相阻。
总之她看不清他眼里的真意,或者不敢去看清,她只能看到他依然倨傲冷漠地高居在马上,似乎观察着她们这边的每一个动静,又似乎没有看到她,更没有开口上前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