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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郎,没听到朕的话吗?”刘彻没有回答太子,而是盯着三郎问。
认为听错了,回过神的王侯将相齐刷刷看向十岁的三郎。三郎也意识到他没听错,起身走到殿中央,道:“祖父是问孙儿辽东郡的事吗?”
“是的。”刘彻没想问三郎,满朝文武都跟个鹌鹑似的,只有三郎一个不老实,才决定把他揪出来,“想说什么就说什么,朕恕你无罪。”
三郎往四周看了看,小心翼翼说:“孙儿怕孙儿说了,明年今日是孙儿的忌日。”
“朕的话你没听清?”刘彻佯装生气,“恕你无罪!”
三郎:“别人会要孙儿的命。”
“三郎。”太子瞪一眼三郎,朝堂之上不可蛮缠。
刘彻:“太子先别说,让三郎说。三郎,太子若敢罚你,朕罚他。”
“那孙儿可就真说了?”三郎看向刘彻。
刘彻微微颔首。
三郎道:“孙儿认为不应当再征算赋、口钱,减轻百姓负担,其次重新丈量天下土地,按地亩征税,辽东郡开荒者前三年免其田赋,其他地方前两年免其田赋。”
此言一出,殿内连呼吸声都轻了。
刘彻没大明白,“你的意思赋税只征田赋?”
“是的。”三郎道,“百姓所产有限,交了口钱再交田赋,都不敢再生孩子,祖父可知为何?因为养不活。如果只交田赋,无需祖父下诏,食不果腹的佃农自会另谋出路。比如迁入辽东。这样一来,比如舅公家中的地自然无人耕种,舅公一定会恨死出主意的孙儿。”
卫青脸色骤变,转向三郎见他笑嘻嘻,头痛道,“三郎!”
“祖父意下如何?”三郎冲卫青眨一下眼,转向刘彻,“第一年赋税自然会少很多,第二年会有所增长,第三年会更多,往后会越来越多。丈量土地的同时祖父理应派官吏查各地亏空,亏空多少应当由该地太守、县丞等人本人补齐。”说着,顿了顿,“只是这样,恨孙儿的人会更多,孙儿住在宣室都不一定能保全性命。”
刘彻张嘴想说什么,话到嘴边忽然意识到险些中了三郎的激将法,“你先退下。”随即就问众臣意下如何。
三郎把话说到这份上,又把卫青扯出来,万户侯卫青都没说什么,其他人有异议也不敢当着东宫父子四人直接说。
刘彻打量一番众人,见许多人神色复杂,便让众臣退下,明日朝会再议此事。在太子起身告退时,刘彻留下东宫父子四人。
三郎说话时刘彻有留意太子神色,见太子又慌又惊,还不敢相信,便知道三郎说的这些和太子无关。待坐在最前面,最后一个出去的卫青走远,刘彻就问:“三郎,刚刚说的那些都是听谁说的?”
减免口钱,自然是听史瑶说的,他上辈子的儿子就是这么干的。三郎可不敢说实话,“孙儿自己想的。孙儿认为又要马儿跑,又不让马吃草万万不行。
“孙儿这几年经常出城玩,听到不少百姓说活着没盼头。孙儿就和大兄琢磨,怎么才能让百姓有盼头。后来和一些百姓聊过,每年一个月的劳役,正卒以及田赋,百姓都能接受,独独算赋、口钱无法接受。孙儿认为朝廷应当免去算赋、口钱。”
刘彻:“你们何时想到的?”
“有好久了。”三郎道,“孙儿刚查出母亲有孕没多久,听到母亲说,民间像四郎那么小的小孩也要交口钱,孙儿才真正意识到百姓赋税重。
“一个从出生到三岁,都需要母亲照看,照看小孩的时候,几乎不能做别的事,还要交口钱……孙儿如果是百姓,每年服一个月劳役,要交算赋,还要戍边,孙儿一定会忍不住先把他人杀了赚一条命再自尽。”
太子眉头紧锁:“三郎,不得胡言。”
“他哪是胡言,分明威胁朕。”刘彻瞪一眼三郎,“小小年纪,胆子倒不小。”
三郎扯了扯嘴角,“不如大兄。”
大郎抬脚朝三郎大腿上踢一下,“祖父莫气,孙儿替祖父揍他。”
三郎一趔趄,二郎慌忙扶着他,怒道:“大兄!”
“行了,吾这里不是演武场。”刘彻道,“想打待会儿出去打,别让吾看见。”
太子忙说:“他们都被儿臣惯坏了,请父皇息怒。”
齐王妃生的女儿,燕王刘旦的妾刚刚怀孕,刘胥府上还没动静,六皇子刘髆才四岁,以致于五十多岁的刘彻只有四个孙子,最小的那个刚刚满百天。刘彻自然不舍得责罚三个大孙子。
三郎今天这番言论说是为百姓着想,其实是为朝廷着想,也是为刘彻着想。盖因诏令颁下去,百姓会感激朝廷,感激刘彻这个当皇帝的。
三郎对太孙之位弃之如敝屐,日后天下和三郎无关,他没必要当着众臣说这番话。刘彻想到这些,哪怕想生气都不好意思,“据儿,朕没生气,你也别数落他们。不过,三郎,吾得提醒你一句,口钱是从三岁开始交的。”
三郎尴尬了,“孙儿不知。”
“除了蠲免赋税,你还知道什么?”刘彻问道。
“孙儿想说的都说了,暂时没有。”三郎道,“大兄有许多话想对祖父说。”
刘彻转向大郎,忽然想到一件事,“大郎,吾让你抄的《论语》,抄好了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