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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听到应宜声含着笑意的声音:“本来把人情还完了,你死不死都无所谓。但想想,还欠你几碗水的恩,就带你出来玩玩咯。”

说是玩玩,应宜声竟没有食言。

二人就在这烂柯山上住了下来,谢回音还是不知道自己该做点儿什么,只按例做饭、洒扫、给应宜声洗衣浣衫,明明这些对于现在的应宜声来说只挥一挥手就能完成,他还是把这些交给了谢回音,似乎是特意为他找来的活计,好让他不要显得那般多余。

谢回音很怕宫氏的追杀,可在这深山老林中,他的担心仿佛都是无关紧要的,外界的战火没有一次烧到烂柯山来,他的日子过得平顺已极。

不过,有时他会梦到那观礼台上下横陈的尸山,夜半惊醒时,谢回音攥紧被角,觉得那过去在宫氏的一年学徒生涯,仿佛是南柯一梦。

对谢回音来说,宫氏是那般安静,安静得让他放松了警惕。

偶尔应宜声会外出办些事,他就把家打扫得干干净净,等他回来。

就像应宜声说的,他有无数次机会能跑,有好几次应宜声回到茅草屋,看到跪在正屋里迎候他的谢回音,都会忍不住啧啧两声:“怎么还没走?”

谢回音有很多次觉得,应宜声只把他当做一头无意间捡来的狗,没什么用,长得不好看,又懦弱无力,踢走都嫌麻烦,只好丢在家里,指望它某天自己失了兴趣,离家而走。

每每想到这里,谢回音都觉得沮丧得很。

他对应宜声没有什么非分的念头,也不敢有,他只想有个人,可以与他待在一处,时常说说话便好。

现如今,应宜声是他唯一的依靠了。他这么迷糊的性子,离开了烂柯山,还能去哪里呢?

既然应宜声在外做什么都不叫谢回音知道,他索性不打听,不在意,不追究,安安心心地做一条狗,睡在应宜声的榻下,不管他在或不在,都嗅着他的味道入睡。

应宜声自从踩过他脑袋一脚后,便几乎不用手触碰他了,有什么事,用脚踩一下那榻下迷迷糊糊打盹儿的人便是,谢回音会揉着眼睛爬起来,替他去办事,买一支糖人儿,或是一碗丁香馄饨。

往往在谢回音把事儿办妥回来后,才能得到应宜声的一记踩头和一声夸奖:“乖,叫一声。”

谢回音羞红了脸:“汪。”

应宜声用脚趾摸摸他的额顶,便又继续低下头看着那些淘来的小画册,内里东西谢回音看不懂,可应宜声看不多时,就会把手窸窸窣窣地探入袍内,肆意动作一番后,把沾着淋漓水/液的手指探到床边,头也不抬地勾一勾,谢回音便会意,顺从地咬含住他的手指。

把残余的液体涂抹在他的发上,应宜声便继续看书,谢回音则乖巧地跪坐在床边打扇添水。

直到应宜声抬起脸来,嫌弃地瞥他一眼:“怎么还不去清理干净?”

谢回音用门前的溪水洗头时,只觉得羞涩,脸上发烧,但丝毫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对。

就这样,谢回音在烂柯山中封闭了三年有余。

转眼间到了年末交子之时,谢回音一早起来就觉得周身凉津津的,一摸额头却像是火灼似的热烫,他知道自己有可能是着了凉,便在服侍时故意跪得离应宜声的床远了些,免得将伤寒传给他。

屋内的暖炉烧得正旺,浓郁的炭火味道烤得谢回音头重脚轻,胸闷欲呕,他伏在地上,瑟瑟抖着身体,独个儿强自捱过一*晕眩的侵袭。

应宜声间或一抬头,看到的就是颤得跟受了惊的兔子似的谢回音。

他放下书,刚问了一句“怎么了”,一阵扯天翻地的晕眩感就猛地袭上了谢回音的脑袋,他只觉脑子嗡地一声,整个人便厥了过去。

再醒过来,便是几个时辰后的事情了,他喉头干渴得像是吞了一把沙,手指动一动都困难,但眼前的情景,却格外陌生。

……自己居然躺在了应宜声的床上?

这惊吓非同小可,吓得谢回音直接从床上滚了下来,正巧应宜声端着一盘东西从屋外进来,眼见那重病的人在地上四脚朝天地挣扎爬动,忍不住靠在门边乐出了声来:“哟,小师弟,醒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