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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那么一瞬间宫异什么都听不见了。

宫家……余杭?

……宫家回来了?自己的父兄,自己的族人?

他有点呆地望着秦牧,问:“……他们回来了?谁回来了?”

秦牧应该是说了些什么,但宫异只能看到他的嘴唇轻轻开合蠕动了几下,他竭力竖起耳朵想要听清,但他发现自己连这点儿力气都丧失了。

于是他只能重复自己的话:“回来了……”

他这时才渐渐发觉,这句话背后究竟意味着什么。

来不及思考当年薄子墟之事的前因,来不及去看秦牧向他转告此事时微妙的神情,宫异被巨大的欢喜猛然攫紧了,一霎的窒息之后,他转身便朝渔阳山门处奔去,腿脚却是一阵发软,一跤绊在了一块翘起边角的石板上。

秦牧心中一悸,一把拉住他飘飞的腰带,把那怔怔忡忡、魂不守舍的青年拉入自己怀里。

宫异手中的骨箫滑脱了,滚出了十数米开外,他眼睛盯着骨箫,想要去捡,可腿上没有半丝力气,只能蜷在秦牧怀里小幅度发抖。

强忍着内心莫名其妙的躁动,秦牧扳着他的肩膀,把人强行扶正。

宫异感到有人碰自己,才慢吞吞扭过脸去,盯着秦牧,小小声唤道:“乱雪……”

秦牧极力不与宫异视线相碰,即使听到他含着一丝颤抖的央求腔调,他也只是发力掐紧了自己的手心,道:“宫公子,去吧。他们都在等你。”

宫异的意识早就在现实和虚幻中迷失了方向,他不记得眼前的人是谁了,他的眼睛像是向主人讨赏的小奶狗,亮晶晶宛如映亮天际的星子。

他说:“乱雪,我有家了,我也可以给你一个家了。你等我,等我回来接你。”

秦牧不知道该如何回应他,他体内属于乱雪的那一部分正煎熬得很,叫嚣着,喊叫着,让秦牧抱住他。

……但秦牧做不到。

他只能顾左右而言他:“……你的箫掉了。”

宫异仿佛这才记起那把箫,从秦牧怀抱里挣扎出来,深深看了他一眼,才准备去捡。

而有个人已经先他一步把骨箫捡了起来。

好不容易把窦追安置好,玉逄才折返回来,就看到秦牧和宫异拉拉扯扯,刚准备绕开,就看到那把遗落在地的天宪,上前去拾了起来。正巧宫异也跑了过来,他便假装没看到刚才的一幕,把骨箫递还给了宫异,笑道:“什么好事儿?你的宝贝都不要了。”

宫异奔过去,拿回骨箫后,情难自已,一把抱紧了玉逄,小孩子一样欢笑道:“我有家了!我家人都回来了!他们要来接我……他们来接我了!”

被自己的话提醒了,宫异才想起宫家人正在外面等自己的事实,松开玉逄,撒腿就往外跑去。

玉逄从未见过宫异情绪如此外露,猝不及防就被抱了个满怀,待宫异跑远,他才转头看向秦牧,颇不解道:“出什么事儿了?”

问出口后,玉逄才发现此人早不是昔日和江循一道寄居在他们家的乱雪了,正尴尬间,就听秦牧口吻蛮平淡地答道:“……宫家回来了。”

来不及惊奇秦牧竟然愿意接自己的话,玉逄就先震惊了:“宫家?宫家不是已然……”

秦牧不再接话,垂下头去,凝神静思。

……三年半前,他和江循一道流落在外时曾调查到,当年致使宫氏一族全灭的薄子墟事件,其实并非应宜声所为。

当时江循就有些起疑,既然宫氏并未被应宜声剿灭,那究竟是谁在薄子墟屠了宫氏满门?

这个问题的确值得深入去想一想,然而对于彼时的江循来说,找到应宜声才是重点,因此他就放弃了深究下去的打算。

但是秦牧还记得,在更早的时候,应宜声在枫林里截杀宫异时,曾问过宫异一个问题。

——“你的父亲,我的师父,宫一冲,他现在何处?”

在那时,应宜声似乎坚信宫氏一族并未绝灭,而在宫异愤怒的指骂之后,他的回答也是意味深长。

——“原来你是被他们扔下了。”

……被他们扔下了。

思及此,秦牧对仍是一头雾水的玉逄略略颔首,道:“我去看看。”

言罢,他向着宫异离开的方向大踏步走去,边走边招了那来通报的弟子,询问道:“宫家之人何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