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贞观四年,石河子迎来的第一场春雨,如梦似幻。

先是在群山之下飘起带带山岚,随之雾霭渐盛,向周围弥漫。

待旭日东升,仅余连绵起伏的峰脊出露在浓郁的水汽之上,浑圆的金乌也被洗练的莹润,静挂在朦胧的天空。

如此胜景,连连持续了两个时辰,忽而一丝微不可察的气流,悄然掀起点点波澜。

这就像是一条讯息、一个信号,越海穿山而来的清风将凝而不散的水雾撩拨地如同缥缈精灵,凌乱而又优雅地消失在浅蓝色的天空。

“沾衣欲湿杏花雨,病树前头万木春!”

苟超极有兴致地诌出一句诗,望着自家桑田的方向,喜悦之情溢于言表。

二百多亩田地是怎么也种不过来的,即便采取轮作的方式,也要有大片土地抛荒。

县里前两次给苟超划拨的田地都不算好,能有将近七十亩的山坡田。其中大部分位于大孤山东北侧,包括他那二十亩永业田。

老早就规划自家的桑田都要种上果树,这样又省力,又能有所收获,最重要的还能防止滑坡、泥石流。

若是把山坡都开垦成耕地,那么当夏季暴雨来袭时,极有可能引发山洪,他们这一保又都散居在大孤山脚下,那可是首当其冲。

只是到底种什么树,还一直没有拿定注意。那时候穷得可怜,就想着到山上寻些树苗,不拘是什么果树,能结果就行。可世事变化,哪想到转过年来,就攒了不少铜钱。

连着在城里揽活,苟超对永宁县慢慢熟识起来。前个在花木市场买了一批桃、李、杏、梨的树苗回来,都种到了永业田里。

当然,就他的财力,加上他谨慎的性子,这一批算作试水,没敢多买,还不到百棵树苗。那桑田还空着好些地方,等着日后一点点补种。

要是张小四回来就好了,还能陪我去西山里挖些栗子树苗。

要是张小四回来就好了,就能\还能……

这样的句式不时地闪现在苟超的脑海,一走就是四个月,杳无音信,心底不由暗暗地为他担心。

要只是训练,早该回来了,这么久不见动静,村里人都说他是去战场了。

这可是古代,哪有现代社会安稳,没准还真是去了战场。可去战场不是打游戏,那是要真刀真枪地拼命的,刀剑无眼,一个还未满十八周岁的孩子,再厉害能厉害到哪去,他可千万不要受伤……

说回种田的事情,昨个才把所有树苗种到地里,今天就下了一场大雾,将地面润泽地湿湿软软,绝对是好兆头。

等到雾气全然散开,苟超已经整出来小一亩地,用来育粳苗绰绰有余。

“粳苗”,是苟超他们那对水稻幼苗的称呼。

东北虽然是在大北方,印象里都以为应该种麦子多些,实际上很多地方都有种水稻的传统。苟超生活的村子更是如此,因有河流穿过,在河流两岸分布了大量水田,家家户户或多或少都会种些,其余旱地另种玉米、大豆、高粱等,整个村子竟无一家种小麦。

所以,自小吃米饭长大的苟超,再吃了快一年的小米、黄米之后,馋大米都快馋疯了。在县里,连找了三家粮店,才凑齐一袋子没脱壳的稻粒,打算今年说什么都要种两亩尝尝。

原本已分了小十亩的滩涂地,这最后一次分土地,苟超还主动要了十来亩的河漫滩涂,被划分田地的吏员直赞高(大)风(脑)亮(缺)节(弦儿),这下不仅能多种稻田,那些水深泥多的地方,还可以试着种种莲藕、菱角,反正地多就是任性!

可是还是有那么多没利用的土地,除了要休整的,剩下的留出粱(黄粱而非高粱)、菽、黍、粟用地,就看看能不能种些羊草、三叶草。

羊草在东北分布很多,很适合牧羊。等到了石河子,苟超发现山脚路边也多有分布,只是不那么密集。

还有三叶草,曾经看过别村专门种这个,说是极好的饲料,叫做“苜蓿”。当时还很不解,说什么是国外传来国内的优秀青饲料,可花园野地里还不到处都是。

后来还是他大伯有见识,与他说了分别——人家那个“苜蓿”是开紫花的三叶草,咱这原产的,开的是黄花。

黄花、紫花,不搞畜牧业的苟超可看不出什么区别,不过人工养的长得好些罢了。又发现石河子的三叶草比大东北的长得好,不如也种来试试。

年岁小有个巨大的优势,就是生命还很漫长,还没有成家立业的烦恼,有了想法就可以慢慢尝试,哪怕失败,大不了重头再来。

“大郎,养都吃饱了,俺还做些啥?”

说话的就是苟超买来的书童,早起就自觉地放羊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