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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皇宫走出的时候,风无痕只感到浑身的轻松,困扰多日的烦恼和疑惑仿佛都一扫而空。户部尚书一职皇帝已经决意由越起繁接任,不但如此,将来自己将以郡王之衔主理户部之事,也就是说,朝廷的国库将由他这个皇子再加上一把锁。来之前还想着怎么为郭卢二人解脱的风无痕几乎有一种仰天长笑的冲动,原定的九卿会审也由皇帝下了密旨,相信没有人会不长眼睛地来搅和。相信郭汉谨和卢思芒届时外放一个知府是肯定没问题的,再加上舅舅萧云朝那里运作一番,没个几年就可以混到封疆大吏。
然而,当风无痕进了官轿后方才想到一个最严重的问题,储位的归属看来父皇已经有了意向,倘若不出意外,自己那个同父同母的弟弟也许是最终的赢家。想到之前他倨傲的神色和不敬的态度,风无痕的脸色不禁阴沉下来,这种自负的人一旦登上皇位,恐怕根本不会念着自己的拥立之功,到头来不要是为他人作嫁衣裳才好。若是他不仁,就休怪自己到时不义了,一定要牢牢地制衡住他才行。
刚踏进大门,风无痕就见范庆丞候在那儿,一副茫然的模样,心中便知府中又有不速之客。“庆丞,又有谁来了?”他的语气有几分无奈,“早几天是一个客人也没有,如今倒好,竟是接二连三地拥了来。”
“启禀殿下,今次是两拨的客人,一拨是翰林院编修范衡文和李均达,另一位却是安郡王,奴才自作主张把安郡王领到了小书房,另两位则是在正厅候着。”范庆丞觑着主子脸色,生怕风无痕在宫中受了什么气,拿着自己发火就没趣了。
“庆丞,你行啊!”风无痕随口吩咐徐春书等人去休息,自带了冥绝和小方子先往正厅去,“你倒是能分清亲疏缓急,安郡王是自家人,安顿他在书房自是无妨,你让人多送些时令水果和茶水等物去让他慢用着,本王打发了那两人就去见他。”
“奴才省得。”范庆丞心领神会道,告罪一声就先往小书房去了。
远远的风无痕便瞧见了正厅里坐立不安的两人,不禁为范衡文和李均达不值。尽管相交不深,但他还是看出他们俩都是老实本分的读书人,在官场上厮混决计比不上何叔铭的圆滑世故,如今果然吃了亏。
“下官参见殿下。”还是李均达眼尖,见了风无痕进来,连忙扯着范衡文行礼。
风无痕微微颔首算是答礼,随口打了个招呼便在先坐了下来。当下就有小厮引两人落座,再次奉上香茗,冥绝和小方子则是一左一右侍立在风无痕身后。
李均达见风无痕没有先开口的意思,只能讪讪地说道:“下官两人今日冒昧前来,是特地登门道谢的。若不是殿下前几日拦下了衡文,依他的脾气,恐怕早闹出大事了,真是劳您费心了。”
风无痕见李均达窘迫的样子,便知此人和范衡文差不多,也是不善应对的人,心中不禁叹了口气。“两位也不必客套了,本王与你们也算有缘,自然不能眼看着范大人白白糟蹋了自己的大好前程。”
这句范大人一出口,范衡文便坐不住了,起身就是深深一揖,“殿下对下官有天高地厚之恩,这大人二字万万当不起,请殿下直呼衡文就是。自从遭逢大变,同僚中除了均达兄之外,竟是像躲瘟神般地绕着下官走,实在是令人心灰意冷。那天要不是殿下拦着,下官大闹一场后,定然辞官归乡奉养父母,也懒得受这份闲气。”
李均达立刻慌了神,谁料风无痕反应得比他还快,“你这是什么话?一点小小挫折就想辞官归隐,岂不是置朝廷于不义?就算何叔铭十恶不赦,朝中百官对此事不理不睬,你也不能因此就生怨望之心。传扬出去,不但你自己会被御史弹劾,还要连累了你这位朋友,连本王都脱不了干系。范衡文,你行事往往过于莽撞,怪不得会被何叔铭那个里外不一的小人给骗了去!你给本王坐下!”
风无痕是真的火了,范衡文虽然不适合于朝廷中枢,不过放到地方,就算升迁难了些,混一个县令总能造福一方百姓,何苦为了何叔铭而弃官。自己一而再再而三地注意这个人,也就是为的他那点质朴之心而已,否则管他作甚。
范衡文顿觉脸上一阵红一阵白的,他倒是没想到这些。行事冲动是当年恩师就给过的评价,原以为十几年读书下来能改掉这脾气,结果竟愈来愈重。他偷眼瞧了瞧李均达,已是深深后悔自己的孟浪,倘若真的如风无痕所说连累了这个一向照顾自己的朋友,他就万死莫赎了。
风无痕见两人都平静了些,当下又开口劝道:“你们两人既然已经和何叔铭决裂,也就不必再耿耿于怀了,这样下去于事无补。为了此事你们两个已经得罪了翰林院掌院学士唐大人,以后在翰林院铁定是要遭人冷眼的。依本王之见,你们还是图一个外官好。”
范衡文和李均达心中感动,风无痕身为皇子却对他们这样诚恳,这是事先两人都没有料到的。李均达立刻起身道:“多谢殿下提醒,我等也有此意。只不过要放外官也是不易,前两天下官曾去吏部询问过,这两年等着放缺的人不在少数,要得一个实缺县令是难上加难。我们两个都是没有门路,又不会钻营的人,只得打消了这个念头。”
“吏部那里,本王会替你们两个打一声招呼。”风无痕见两人大喜过望的样子,不禁微微一笑,“不过你们不能全指望本王,自己好歹也去吏部走动一下,活络一下人情。如果有了好消息,本王定会派人去通知你们。”
“多谢殿下恩典。”两人此时才是心悦诚服地行下礼去,“殿下恩德,下官一定铭记在心。”
风无痕亲自扶起了两人,“本王也不要你们报答什么,在任上多多为百姓做点实事,少遭些骂名也就是了。倘若到时你们做出什么对不起良心的事来,本王第一个饶不了你们。”
范衡文和李均达连声应是,又闲扯了一些别的事情,见风无痕有些倦意后,两人知机地告辞离去。
两人这边厢一走,风无痕随即又往小书房赶去,心中哀叹着自己的劳碌命。小方子却有些纳闷,最后实在忍不住问道:“殿下,那两个人您为什么不招揽过来?奴才看他们对殿下感激万分的样子,倘若殿下暗示几分,他们应该会知道您的意思才是。”
尽管有太监不能干政的律例,但一来周围只有冥绝一人,二来风无痕也对小方子有几分纵容,因此竟是不以为杵。
“小方子,你要记住,招揽是要看人的。我如今只是郡王,又不是皇储,像范衡文和李均达这种饱读圣贤书的书呆子,一旦出言招揽反而尴尬,有着挟恩望报的意思在里头,反而落了下乘。只有像现在这样助着他们,一来不招人忌讳,二来他们心中也没有疙瘩,将来你还愁他们会忘记我的恩情?这两个绝对不是那种人,因此我才放心和他们结下交情,若是换了何叔铭那种人,不知什么时候就要咬人一口,幸亏我当初没有理会他的巴结。”
小方子听了心有所悟,他本就是极聪明的人,风无痕又时不时让他看些文字,因此对于这等道理也能懂个七八分,当下就是一堆逢迎话丢了过去。“奴才说呢,殿下怎么对他们如此客气,敢情是得用的人。奴才这点小见识怎么及得上殿下的一星半点,以后得空了多调教调教奴才就是了。”
风无痕见他装得可怜巴巴的样子,不禁噗哧一笑,来回赶场子的疲劳也少了很多。府里的这些下人中,也只有小方子敢这么对自己开玩笑。唉,冥绝什么都好,就是话语太少了,简直是惜字如金,他突然转头看了看身后的那个冷人儿,重重叹了口气,倒是让冥绝莫名其妙的。
“无痕,我眼巴巴地来看你,你倒好,足足把我撂在这个书房里将近一个时辰。”风无方一见正主儿出现,立即站了起来,满脸的不怀好意,“说吧,是不是耍我呢?明知道我不喜欢这些舞文弄墨的玩意,还把我扔在这里,要我说演武场还差不多。不行,今儿个你必须给我补偿,否则我今晚就赖这里不走了!”
对于这个一向不按常理出牌的堂兄,风无痕总是有一种无力的感觉。本来嘛,这个回到京城的皇族就应该收敛一点,可他偏不,似乎忘记了不久前自己还是拱卫福建的一方大将,成天和几个皇族中的纨绔子弟混在一起,几乎就快堕落成和他们一样了。尽管知道风无方是在做戏给皇帝看,风无痕还是有些接受不了。
“无方哥,你说吧,要什么补偿,只要在我能力范围之内,一定让你满意就是。”话从风无痕口中说出来,竟是少有的软弱,听得小方子悄悄翻起了白眼。
“很简单,京城的醉香楼和怡情苑知道么?”风无方神秘地一笑,“你各请我一次就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