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樊伉便一拍桌子,打断那些贼眉鼠眼的窥视,道:“不许喧哗!一个一个上前,每人有一刻钟的时间对着这些女娘简单地介绍自己,若是有哪位女娘看中你们,而你们也中意那位女娘,这事便成了。若没有中意的,便等下一回,不可心生埋怨!”

说罢他将桌上的沙漏倒立过来,指着队伍头前的一个中年汉子道:“你是第一个,去台子上开始罢!”

那汉子虽长得五大三粗,不想却是个沉默内敛的性格,被樊伉当面点出来,众目睽睽之下竟有些不知所措,倒是还记得樊伉的话,就是走路不太顺畅,平日肩挑背扛两百斤重担的汉子,这会儿走两步路竟左脚绊右脚,迈上台子的时候还被绊了一下,差点摔了个狗啃泥。

四周看热闹的人哈哈大笑,对着场中二十几个汉子直乐,尤以跟随禹肇送礼过来的军汉们笑得最是夸张,一个个猛拍大腿,乐得眼泪直往外飙。

“瞧瞧他们,还是汉子呢,忸忸怩怩地跟个女娘似的。”

“兴平侯不错啊!还负责给家中下奴们婚配。”

“没听方才兴平侯说啊,要小娘她们自愿才行。”

“自愿好自愿好。”

在一片哄笑声中,台子上的那个汉子更加窘得说不出话,直到一刻钟时间到,在乘光“下一个”的声音中沮丧地下台,自然也没有收到任何女娘的牌子。

第二个上台的是个精瘦的中年汉子,一脸黑红黑红的,倒是比头前一个好些,上台后吭哧了半天,总算憋出了一句话:“俺叫王长子,在盐井干活。”

然后就没了。

那些女娘婆子一个没动,王长子等了半晌,眼瞅着郎君沙漏里的沙子都要漏没了,这才急了,指着边上一个不起眼的妇人道:“你咋还不把牌子给我哩?难不成你还想挑个样貌好的少年郎?”

那妇人被臊得满脸通红,啐了他一口,手中牌子用力一扔,正巧砸中汉子的脑袋。

围观的人再次发出一阵大笑,有人还在底下起哄,嘲笑他。

“唷,新妇还没进门,就砸你脑袋,你还不拿出点男人的气概来给她瞧瞧。”

“就是!还未成亲就这样,成亲以后还不被曹媪骑到头上拉屎。”

“哈哈哈——”禹肇笑得甚是放肆,指着人说不出话来。

王长子被人如此取笑也不着恼,只抬手将牌子接到手中,望着曹媪呵呵直笑,心里想被人砸两下有甚么关系,今后他也是有婆姨的人了,谁曾想他还有今天。

郎君可真是好人,同样是下奴,同样给主家干活,郎君还给他娶婆姨。

负责主持的乘光一见,可算成了一对,默默地抹了一把额头上的虚汗,连忙让人将两人请下去,再宣人上台。

有了一对成功的开头,后面上台的人总算正常了点,自我介绍的时候也能勉强多说两句,然而那些女娘们似乎很挑剔,一直不曾将手中的牌子送出,直到闳翁上台。

闳翁还是老样子,瘦瘦巴巴的一脸愁眉苦脸的样子,他一露面,至少有十几个牌子扔到他身上,砸得那老头儿抱着脑袋哎哟直叫唤。

最让樊伉惊讶的是,这些赠牌子的人当中居然还有不少年轻的小娘,其中一个樊伉目测最多不会超过十八,也就是允许参加相亲会的最低年龄。

樊伉张大了嘴:“看不出来闳翁在庄子里居然这么受欢迎。”

乘光在旁边乐呵呵地解释:“因为大家都知道闳翁最受郎君重视,每月郎君赏与他的东西最多,跟着闳翁就有肉吃。这些女娘眼睛可利索着呢!”

不说闳翁,单说他那个豆芽菜一样的儿子,如今也掌着郎君的纸坊,父子俩都是郎君跟前的红人,那些侍女婆子们嘴上不说,心里个个都跟明镜似的。

所以这些侍女婆子们不爱年少俊俏的少年郎,反而更喜欢身家丰厚的老头子么?

接下来的情形果然应证了樊伉的猜测,那些相貌相俊但是手中不宽裕的青年壮男成功配对的很少,反倒是像闳翁那般上了年纪其貌不扬但人生经验丰富有一技之长的中老年配对成功的反而更多。

谁家有粮吃得起饭穿得起衣裳就嫁给谁,什么年龄相貌兴趣爱好统统不是问题。

这就是这个年代朴实的婚姻观。

相亲会一共进行了三天,除了头一天樊伉亲自坐镇,当了一天的场内嘉宾之外,剩下的两天便由乘光去主持。

禹肇还是头一回见识到这么稀罕的事,天天都跑去看热闹,然后回来再说樊伉细听,整日咋咋呼呼的。

第四日时盐井那边的人推着几车盐回来了。

樊伉匀了几车盐出来,又将腌好的肉干装了两车,让禹肇带回去。

等到禹肇一走,天气便骤然转冷。

冬天来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