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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翁见状,只道贵人嫌弃他们,也不以为意,缩着肩膀立在一旁,看着樊伉和无名上了牛车,驾车离去。

驵会的牛车可不比樊家自用的,没有篷,是个敞的。

牛车上的空间本来就不大,躺了个身长脚长的伤患,樊伉连坐的地方也没有了,只得缩在无名身边,不时地扭头瞧着破旧被子里的人。

那被子也不知是从哪儿抱出来的,里头的芦花都快跑光了,黑乎乎的也不知道多久没有洗过,散发出一股难闻的味道。

背煤的少年裹在被子里一动不动,不知道死了没有。

路上积雪很深,牛车走在雪地上,深一脚浅一脚十分艰难,樊伉不停地叫无名驾车平稳一点,免得人没到府上先给颠死了。

无名扭头朝身后看了一眼,说:“伤太重了,怕是救不活了。”

难为郎君好心,还将人接回府里,这钱要打水漂了。

外伤只是一方面,最怕的是还有内伤,就算没有内伤,天气这么冷,感染了伤寒也没救了。

“试试看吧。”樊伉心里也没有把握,“佛祖不是曰过,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嘛。”

“佛祖是谁?什么浮屠?”无名问他。

樊伉这才反应过来,西汉这个时候佛法还没有传进来,人们连佛祖和菩萨是什么都不知道。

“佛祖就是圣人,大能耐的圣人。浮屠就是供奉佛祖的塔。”樊伉怕解释不通,说,“神仙们的世界里出现的东西。”

“哦。”无名懂了,“神仙还要贡奉佛祖吗?那岂不是佛祖比神仙还要更厉害?”

语气充满了向往。

“……”樊伉满头黑线,“反正这句话的意思就是劝人行善的意思,其他的细节就不要细究了。”

无名闻言,一脸的若有所思:“所以郎君现在才会处处行善,对人格外心软吗?原来如此。”

原来如此你妹啊!

尊重每个人的生命是他从小就接受到的教育,长年累月下来,已经刻进了骨血里,想改一时也改不了好不好。

“不过既然把人救了下来,不管能不能活,郎君还是抽空进宫一趟,向人解释清楚才行。”

无名没有明白指出是向谁解释,但樊伉秒懂他说的必然是吕雉。

刘邦已经出征,现在后宫之中自然是后宫之主的皇后吕雉为大,对背煤少年的处置自然也是吕雉的吩咐。

想到刘盈差点在铁匠铺里丧生,樊伉觉得以吕雉的脾气没有当场把这人大切八块喂狗,真的是相当不容易。

其实各种野史小说里说吕雉为人心狠,报复心重什么的,樊伉跟吕雉相识了这么久,反倒觉得吕雉为人挺大度的。

不说别的,就说戚夫人仗着刘邦的宠爱,处处与她为难也就罢了,甚至屡屡挑拨刘邦和刘盈的关系,怂恿刘邦改立太子,还算计着想把吕雉的女儿鲁元公主送到匈奴蛮荒之地和亲,就这

样最后吕雉当权后也没有处死她,也不过是罚她去永春巷舂米。

这在樊伉看来已经很不可思议,要是换了历史上那位武姓的女强人,戚夫人那个时候早不知道被弄死多少次了,可见吕雉的心肠其实还不算狠的,还比较心软,若不是戚夫人后来嘴碎,

做什么《舂歌》背后戳吕雉脊梁骨,挑拨刘盈和吕稚的关系,让吕雉忍无可忍,也不至于落得那个下场。

总而言之,就樊伉观察,他觉得他的这位强人姨母,心狠手辣是有的,但也并不至于像史书上所说的那种狠毒到六亲不认,完全没有一丝良知的地步。

他的观点就是,人在屋檐下,就得要认清形势,该低头的时候还是要低头。

做人不能太作,一作就死翘翘了。

回到樊伉,樊伉忙让人将人抱到屋里,又唤人去请侍医。

不一会儿,侍医就来了。

那是个上了年纪,头发胡子都花白的老侍医。

樊伉一见他黑黑的指甲缝就对这人的医术没有任何期待,虽然他很早就对大汉朝的医术不抱希望。

这年头医匠也属于操贱业的人,地位低下,大雪天的被樊伉派人从温暖的被窝里叫醒,来给一个奴隶看伤也不敢有任何怨言。

三言两语见礼完毕,征得樊伉的许可之后,就伸手揭开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