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严嵩说完,亭内顿时死一般的寂静,周围仿佛连气温都骤然降了许多。一股令人窒息的气息在众人头顶弥漫。
凉亭四周只听得到蛙叫虫鸣,细微而杂乱的声音将凉亭内的气氛衬托得愈发沉闷阴森。
不知过了多久,秦堪挤出一个笑脸,道:“各位到底想说什么?”
严嵩不敢开口了,他深知秦堪和朱厚照之间的交情多么深厚。接下来的话无疑在挑战秦堪的心理底线,这位国公爷很多年没发过火了,但大家都知道他一旦发起火来后果多么严重。
最终还是杨廷和忍不住开口了。
“秦公爷,老夫是陛下的授业老师,陛下溺水,性命垂危,老夫比你更加心痛,但是我们皆为国朝重器,不管多心痛,有些事情不得不去面对,今晚若大夫们妙手回春令陛下醒转,则是上天垂幸,陛下算是安然过了这一劫,然而,若是陛下今晚醒不过来,秦公爷,大明社稷何去何从,皇位承继议定何人,朝中局势怎生安稳,宫闱外廷如何平抚,我等不能不拿出个章程,否则若真有不可言之噩信,朝堂和天下岂不大乱?”
明知杨廷和所说的是老成谋国之言,句句皆在情理,但秦堪仍忍不住怒了。
“陛下仍有声息,人还没死,你们……就这么急着给陛下送终吗?”
众人吓了一跳,急忙站起身连道误会。
杨廷和也怒了:“老夫和朱老公爷已是四朝老臣,每到皇帝弥留之际,皇宫钟鼓楼敲钟聚臣,一起商议皇帝后事,核对皇帝遗诏,此非忤逆,而是人臣之义,秦公爷何以如此谤我?”
秦堪瞪着杨廷和,冷冷道:“陛下年不到三十,正是春秋鼎盛之时,只不过溺水未醒,何来‘弥留’之说?明日若陛下醒转,尔等有何面目见陛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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豹房大殿内。
朱厚照一身明黄软绸里衣,阖目静静仰躺在床榻上,脸色苍白如纸,只有胸膛不时微弱的起伏才能看出是个活人。
刘良女发髻凌乱瘫坐在床榻边,满脸泪痕痴痴地注视着朱厚照,眼中充满了掩饰不住的哀愁和痛意。
床榻边围满了太医,还包括唐子禾和市井名医龙二指。
太医院院判刘文泰老态龙钟,一头苍苍白发在昏黄的宫灯照映下愈发显得枯槁稀疏,他的脸色却阴沉得如同隆冬严霜,隐忍着怒气的目光不时从龙二指身上扫过,很不善良,反正绝对没有倒屣相迎的意思。
龙二指满腹郁闷,他知道刘文泰目光的含义。
皇帝和宫中贵人们的病症本是太医们的活儿,市井大夫们的手艺再精湛,身份离太医也差了好几条街,然而今日陛下溺水不醒,宁国公和外廷诸臣却将市井坊间的两位大夫请来会诊,分明是对太医院的藐视和不信任,这个事实令太医们分外难堪和气愤,刘文泰那种仿佛要吃人的目光的含义也就很明显了。
龙二指却有苦说不出,给宫里贵人特别是皇帝瞧病,你以为是件很荣耀的事吗?这是拎着自己的脑袋在玩命呀,其风险简直比造反的响马还高上无数倍,诊病稍有差池便是九族抄诛的下场,若不是锦衣卫那帮粗鄙汉子不由分说将他绑来,杀了他也不会主动靠近豹房半步。
倒是那位近年来风头正盛的京师女神医唐子禾神情却很淡然,不悲不喜无惧无畏,众太医和龙二指分别给朱厚照号过脉,最后才轮到唐子禾。
唐子禾丝毫不避讳男女之别,既未命人拉帘,也不叫人悬丝,而是落落大方地三根纤纤玉指搭上了朱厚照的手腕,阖目沉思不语。
众人默然不语地盯着唐子禾那张绝世倾城的美丽面庞,静静地等待她号脉。
唐子禾号脉的过程很慢,从头到尾不慌不忙,对刘文泰不善的目光更是彻底无视,反而不经意般与刘文泰的目光相碰时,刘文泰却略显慌乱地将目光移向别处。
刘文泰当了半辈子院判,官场也算混出了许多心得,京师藏龙卧虎之地,有的人可以得罪,有的人却万万得罪不得,比如眼前这位绝色倾城的姑奶奶,便属于绝对不能得罪,哪怕她朝自己脸上吐口水也只能微笑的唾面自干的那类人。
姑娘并不可怕,但姑娘的男人很可怕,那位爷权势遮天,随便打个喷嚏便能让他万劫不复,刘文泰敢对龙二指横眉怒眼,但绝不敢对唐子禾稍有颜色。
不知过了多久,唐子禾雪白如葱段般的玉指才缓缓从朱厚照的手腕上移开,接着又很不客气地将朱厚照的两片眼睑翻开,看了看他的瞳孔和充血程度,最后还做出一个令太医们瞠目结舌的举动,她一只手托着朱厚照的下巴,另一只手的手指直接插进朱厚照的嘴里,微一用力便将龙嘴撬开,命一名太监举着宫灯靠近,唐子禾眯着眼仔细看了看朱厚照的舌苔。
一应程序走完之后,唐子禾才满意地收了手,稍稍退了半步,任谁都没发现,唐子禾的眼中闪过一抹复杂的明悟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