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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耶去下了第一锹土,他是第二锹。

下完土回来继续烧纸的时候,隔着火光,他才看见一路上一声没吭的小娘,脸上湿漉漉的,好似一直在哭。

跪在火盆边上他试着憋了憋,没哭出来,也只得作罢。

修整完坟上的土,天边正好日透一线。

村正将怀里大公鸡嘴上的线一撸,使劲儿一抛。受了一路束缚的大公鸡立时飞扑着鸣叫起来。

大郎将供品用最后的黄纸垫着,供在新坟前,跟小娘最后给二娘磕了头。

来帮忙的几人就手脚迅速的将家伙什都拿好,下了山路。

小娘一直在哭,阿耶怕她回头,手一直放在她头上。

大郎跟在后面,想着几乎没什么印象的二娘,再想想全无印象的亲娘,虽然不懂为什么,就是突然很羡慕她。

下了山,村正他们未应阿耶所请,各回各家了。

三主二仆回到祖宅,将白番插在门上,又将阿娘的排位摆到大娘的下首,才正式开始的守制。

去烧三七时,萦芯给阿翁阿姆和大娘也带了份供品,还跟着大郎给他们的坟头草拔了拔。

往回走时,萦芯发散思维,心想:

阿耶百年后要跟大娘合葬吧,介时碑上是否会有阿娘的名讳生卒?

千百年后,考古队若是挖到这里,不知能不能考证出阿娘的生平,早知道在那陪葬的泥娃娃上刻上阿娘和自己的名字就好了……

烧完五七,阿耶的热孝就算过了。

萦芯将半匹素布、三块大米糕、一小包茶叶和三斤小米四样礼品,预备出十一份,让阿登和阿诚给送到那天帮过忙的人家里,另备一份双倍的给村正。

结果热脸贴了冷屁股,没一家有回的。

腊月十五的时候,木匠送来了新的浴桶,萦芯人小还是用大盆,只将新桶给了大郎耶俩用。

至于其他人暂时就只能一起用阿南的旧盆了。

十八一早,隔壁村的石匠把小石磨送了来,萦芯终于集齐家伙什,开始折腾吃食打发时间。

古人守孝期间不止不能食荤腥,其实热孝期间是连菜果、醯(醋)酱之类的都不能吃。

当然萦芯家里不奔着“举孝廉”去,关起门来也没人管,也就不会太严苛,但是热孝时大体还都是吃少盐没调味的稀粥。

萦芯其实还好,她在换牙。但是她知道大郎每顿饭吃的都很艰难,尤其是看着阿耶出了热孝能吃菜了。

半大小子正是在嘴上抓挠的时候,萦芯很能理解他。是以她也每天都在想办法将早晚两顿饭做的更丰盛些。

石磨到时,干海菜早已吃完,每日早饭的盐泡麦粥吃得大郎眼都直了,萦芯当晚赶紧用从家带来的石膏,给他吃上一顿豆腐脑

——没卤没糖,好在新磨的豆腐脑自带香甜。

家中重孝,年过得非常冷清。除了不能吃好吃的,各式庆祝年节的事宜也不能办。

年三十晚上,仨主人吃的是浓稠的小米粥和一份凉拌豆芽、一份酸笋。因着这几日天冷火烤的多,萦芯吃着倒是很清爽。

晚间没有娱乐,深宅大院儿也听不见村中人家的欢腾,阿耶给儿女一人一份压祟钱,仨人没守夜,早早就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