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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禅秀又闷咳几声,伸出有些清瘦的手腕,接过药碗,刚递到唇边。

忽然西羌的丹恒王子急急进来,声音难掩恐慌:“不好了,禅秀,胡人前日大破金陵,薄胤带着李桢南逃,裴椹……裴椹已经在江边战死。”

“哐啷——”

李禅秀手中药碗摔落,褐色药汁溅了一地。他手指不受控制地轻颤,怔怔看向对方,不可置信:“你说……什么?”

“金陵城破,裴椹……战死了。”

耳中轰鸣,一阵心悸突然袭来。李禅秀攥紧心口布料,猝然睁开眼。

“啪嗒!”桌上兵书落地。

他一阵急促呼吸,忙抬头向外看去——窗外细雨夹着霰雪,一阵冷风吹过,几朵被雨雪打蔫的桃花坠入湿泥中。

李禅秀怔然,他还在碎月城中,方才一切只是梦境。

他下意识按了按心口,那股心悸的真实感,却挥之不去,仿佛真真切切经历过,更令他心中一阵不安。

除了在西北大病一场那次,接连几日梦到这些事后,他此后再没梦过。也因此,有些事记得并不全面。

但今日为何忽然又梦到?尤其还是梦见听到裴椹的……消息?

李禅秀心中愈发一阵不安,甚至不敢去想那两个字。

他忽然起身,推开房门,雨雪裹挟寒意袭面而来。

守在门外的士兵忙问“殿下有何吩咐”。

李禅秀微怔,斟酌问:“裴椹可有派人送消息来?他是否已经到凉州边界的大营了?”

士兵一愣,还没来得及回话,周恺忽然冒雨从院外匆匆走来。看到李禅秀,他急忙上前:“殿下,不好了,裴将军遭遇山崩,现下不知所踪,恐怕……凶多吉少。”

李禅秀霎时僵住,周身冰冷,心脏瞬间被一股巨大的恐慌攫住。

“你说……什么?”他扶着门框,艰难出声,声音哑得如同方才梦中。

周恺赶忙解释:“裴将军行到一半,得知有一支胡兵埋伏在松林谷,又以为您已经回府城,刚好经过那,忙率兵赶去支援,谁知去的路上忽然遭遇山崩……幸也不幸的是,山崩范围不算大,杨少将军他们因为落在后面,没怎么被波及,伤亡较轻,但裴将军刚好被泥石冲到,已不见踪影……”

李禅秀脸色苍白如纸,未等他说完,忽然疾步冲入雨中。

周恺急忙快步跟上,继续道:“另外据杨少将军他们传来的消息说,当时山上先是‘轰隆’一声,像是炸雷,接着才山石滚滚而下,杨少将军怀疑山上当时可能有人埋伏,用铁火雷引发山崩,请我们派支军去山上帮忙查看……”

“那等什么?还不快派人!”李禅秀语气从未如此严厉,甚至带着恐慌。

他脸色苍白到近乎透明,快步到府外,翻身上马时,不知是雨水太滑,还是慌乱,踩了几次马镫,竟都踩滑了。

周恺见状,忙想上前扶他,可走近后却一怔。

李禅秀双眼不知何时已微红,脸上更不知是雨水还是……

周恺不敢多想,忙恭敬扶他上马。

李禅秀骑上马后,竟直接驾马往城外疾驰,只令周恺迅速带兵跟上。

周恺见他一个人赶去,顿时心慌,急忙回府喊虞兴凡,让对方带数十护卫跟上,自己同时赶去军营点兵。

李禅秀一路驾马急奔,不顾雨雪打在脸上,冰凉冷痛。

他脑海几乎空白,只有一个念头:裴椹不能出事,裴椹千万不能出事……

雨势渐小,在天地间织成薄纱。李禅秀不知眼睫上是不是沾了雨水,茫茫看不清前路。

他努力眨了眨,驾马一路飞奔。

这种天气在山间跑这么快,其实很危险,可他已经顾不了那么多,脑中一会儿是丹恒王子说“裴椹已经战死”的场景,一会儿又是周恺说“裴椹不知所踪”的场景……

他心脏像被什么紧紧攥住,快要呼吸不过来。抬手又擦一下眼,忙继续甩动马鞭疾叱:“驾!”

终于赶到发生山崩的地方,李禅秀几乎是踉跄下马,然而面前一幕,却令他手脚发凉。

几人高的山土完全挡住前路,将山路完全掩埋,甚至将下方的斜坡也埋了大半,向前看不到尽头,而向下……

怔了一瞬后,他几乎不管不顾,爬上土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