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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禅秀越说,语速难免越快,目光也忍不住明亮,难掩对父亲的敬仰和敬重,又有对裴椹的期盼,对自己所描述未来的向往。

裴椹定定看着他,看着他说起未来大势时,挥斥方遒的眼神,看他说到百姓苦难时,皱眉隐忧的神情……

他忽然想起之前在陆骘军营中,围坐在篝火前,听陆骘说的那番话——

对方说:殿下是个胸有韬略的人,你跟他相处过,相信也能看出,他有眼界和抱负。

对方说:殿下想赶走胡人,收回北地,让天下靖平。所以他为他父亲招揽我,也许还招揽了更多人……

是的,对方刚才说的这番话、想要招揽他,全是公心,亦或是为他的父亲。

那么,他自己呢?还有他们之间的种种……

对方说这些时,是否会有那么一点是私心?有一点是为他们之间……

“那你呢?”裴椹心中忽然涌出一股冲动,脱口而出,“若是我答应,你会嫁给我吗?”

问完,他自己也一怔。目光不自觉又落在对方修长颈间,落到对方说话时,喉间会上下移动的那一小团——那个像只会动的、灵巧可爱小乳猫的,让人忍不住想伸手拢住,让它只在自己掌心滑动的小团。

是的,对方是男子,他在想什么?裴椹心中一片混乱。

李禅秀听了果然也明显吃惊,声音都忽然磕巴起来:“什、什么?不是,我是男子,怎、怎可……嫁给你?”

说完,他耳朵后都红了一片,心脏也一阵“砰砰”,快得仿佛要跳出来。

但很快他反应过来,终于意识到什么:裴椹为何这么说?难道,对方还不知道他是男子?

可怎么会?他这几次和对方见面,不都是穿男装?忽然他想起,正是因为穿的都是男装,才默认对方已经知道,没想过还要再特意说明。可……裴椹竟然没看出来?

果然,裴椹很快淡淡开口:“是啊,你其实是男子,我竟……方才才知道。”

他语气复杂,像是自语,说完,又怔然看向李禅秀。

李禅秀也愣了许久,心中一片茫然和无措。

原来裴椹此前真的仍以为他是女子,难怪画舫那次没收他还回去的玉镯,难怪听他解释完在永丰镇的事后,对方还迟疑问“真是假成亲?”,又猜他们会不会先是假成亲,后假戏真做……而他那时不知为何心中慌乱,加上确实跟对方逾越过,竟一时只顾否认,忘了多想。

回去后,他又因被父亲叫去议事,一时无暇回想这件事。

再后来,裴椹用金雕给他送信,他便更没再多想……

李禅秀越想,表情越僵硬。甚至他忽然意识到,自己来招揽裴椹的一切基础,都建立在他以为的“说清了”上。

他以为他们之间已经解释清楚,裴椹也并不介怀,还与他继续做朋友,所以他才大胆前来。

可现实却是,这一切都是因为对方仍对他有情,而这情,又是因为误以为他是女子。

李禅秀张了张口,半晌,才终于艰难开口:“抱歉,我之前应该说清楚一些……”

裴椹摇头,声音同样苦涩:“不,是我没问。”

山坡上忽起寒风,吹动几片枯草,远处一阵寒鸦嘶鸣。

李禅秀僵了僵,不知时间过去多久,终于再次打破僵硬,干巴巴道:“那……我刚才跟你说的那些……”

顿了顿,又道:“我知道,你为人正直,君子端方,心怀大义,定然也痛惜国土沦丧,百姓……”

“不,殿下想错了,我没那么伟大,也没那么崇高的理想……”

裴椹忽然抬头看向他,眼睛竟是微红。

李禅秀一怔,忽然也止住了声。

片刻,裴椹僵硬转开头,道:“抱歉,我现在……可能需要先冷静一下。殿下之前说的事……我会考虑。”

他紧紧攥着手,极力克制情绪。

李禅秀又僵了片刻,耳边的风声一阵一阵,吹得地面枯草簌簌作响,脸颊仿佛也被吹僵。

终于,他回过神,再次开口,声音像从风中飘来。

“好,那我……先回去了。”他抿了抿唇,喉间不知为何,堵塞得厉害。

“那……你想好后,再给我答复。”他最后又轻声道,极力克制,才显得声音平稳,没有轻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