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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到秘书的电话时,梁瑾已独自在海岸码头站了许久。

“我知道了,等我明天回公司再说。”

简单交代两句,他挂断电话,放空的神思也逐渐回来,呼吸间嗅到海水的潮腥,干瘪肺腑间挣出一丝生气。

看看时间,五点多了。

大片红霞压下,渲染在海天交接的尽头,那抹深红也随之晕开在他眉梢眼尾。

今天是梁玦的忌日,十年前他的骨灰洒入这片海水里,之后每一年的这天梁瑾都会开车过来,独自一人在这里站上一整日。

也没什么好说的。

站在这里于梁瑾而言,愧疚也好、解脱也罢,总能得片刻喘息。

梁瑾与梁玦的关系从来算不上亲密,虽是孪生兄弟,实则个性迥然。

一个温柔包容,一力肩负起家族责任,是家中长辈的希望和骄傲,一个叛逆乖张,顽劣不受拘束,从来让人头疼不喜。

他们一前一后出生,一模一样的长相,是彼此最鲜明的对照组。梁玦永远比不上梁瑾,所以最后该死的那个人也是梁玦。

五点半,梁瑾的车开出码头,驶上回程。

车窗玻璃升起时,另一辆车自后方而来,拐向码头方向。

车头与车尾错身而过,帕拉梅拉消失在后视镜里,车中人都没有看到对方。

梁瑾回去了白庄,这里是梁家的私庄,在外环的人工湖畔,依山傍水的地方。

他爷爷退休后一直这边休养,除了偶尔约老朋友来喝茶钓鱼,再不在公众场合露脸。

梁家旁支众多,但本家仅有一儿两女,梁瑾的父亲在他年少时就已病逝,两位姑姑和她们的子女都只图安逸,能接手格泰的便只剩下梁瑾一人。

前些日子梁老爷子身上长肿瘤,做了个开胸手术,精神气大不如前。梁瑾工作再忙每周也会抽空回来一天,陪他爷爷吃饭聊天。

饭桌上的菜色清淡,用晚饭前老爷子先去佛堂上了炷香。

他老人家年轻时也曾是临都叱咤风云的狠角色,临到老了却开始信佛,求的不过是心安——送走儿子又送走孙子,一而再地白发人送黑发人,总归是不好受的。前两年梁瑾奶奶也去世后,梁老爷子再没别的念想,公司有梁瑾接班,他也终于能放下心。

老爷子随口问起:“你今天又去了浅湾码头?”

梁瑾握着汤勺的手微微一顿,很浅幅度地点头:“嗯。”

半晌,身边响起老人的一声叹息。

“梁玦”这两个字是他们家的禁忌,便谁都没有多说。

“云琴岛的招标转让,现在进行到哪一步了?”老爷子岔开话题问。

他虽已退休,每回梁瑾来,总还要问一问公司的事。

“政府公告刚出了,我正在让人准备投标文件。”梁瑾简单说道。

老爷子闻言有些担心:“有几成把握?”

“前几天去何局那走了一趟,他说打算参与投标的公司还有华扬,他想推荐我们跟华扬合作,不过华扬那边没有这个意向,真跟他们竞争,我只有一半把握,我再想想办法吧。”梁瑾实事求是道。

提到华扬,老爷子眼中神色略复杂:“……华扬那位小傅总,前段时间是不是回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