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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始终不知道亲娘长得怎般模样,却永远不会忘却,母亲离开后,最初的那些个大雾缭绕的清晨,梳着双丫髻的小姑娘穿得单薄,孤独地抱着膝盖坐在门前石狮上,张望太阳升起的方向。

也永远不会忘却某个大雨瓢泼的傍晚,父亲去了国子监久久不归,弟弟闹腹痛,她满街奔波去寻大夫,脚下一滑不小心磕破了门牙,血水伴随着雨水倒灌入她的喉咙里,那种窒息的感觉在很多年以后依旧在深梦里缠绕。

这也是为什么,她重生后没有非闹着跟王书淮和离,对和离始终持谨慎态度的缘由。

她不想自己的孩子重蹈她的覆辙。

“面就不必见了。”谢云初起身去了内室,不一会拿出一个信封,里面整整齐齐搁着一万两银票,“烦请姨母帮我把这个信封转交给她,就说我和弟弟不欠她的。”

萧夫人接在手中颇有些分量,猜到这是谢云初将乔氏当年留下的嫁妆悉数交还给了她。

她很想说什么,最终沉沉叹着气,起身道,“我一定帮你转交。”

谢云初送萧夫人回来,见冬宁坐在廊庑下在捣腾什么东西。

“你在又给珂儿刻什么?”

冬宁瞧见她起身来,露出一个生涩的笑,“姑娘,过几日便是您的生辰,我给您做一件寿礼呢。”

谢云初一听愣住了,“我的生辰,我自个儿都忘了。”

她笑吟吟走过来,“让我来瞧瞧你在做什么?”

冬宁连忙背去身后不给她看,甚至神神秘秘道,

“姑娘,绝不会比你给二爷做的那个鬼工球差。”

谢云初怔了下,眼眶发热,

“傻丫头,别伤了手。”

她当初不知起了多少茧子。

冬宁咧嘴一笑,浑然不在意,轻轻将锦杌往角落里一踢,避着谢云初继续刻东西去了。

*

深夜的户部衙门内,灯火通明。

年轻矜贵的户部侍郎,依旧端坐在案后批阅折子。

一身绯红官袍将那清隽的眉目衬得越发翩然,在他跟前候着几位郎中,其中便有曾经是王书淮上司的文郎中。

王书淮这才上任不到五日,整个户部被他整肃一翻。

无他,只因王书淮不久后将南下谱写鱼鳞图册,将新清丈出来的田地人口重新造册,为新税法做准备,而这里尚需近十年江南各种类税收账目做比对,他在半年前便上书要求户部整理出这份档案,如今等他走马上任了,依旧杳无踪影。

王书淮放话,必须在半月内把所有档案归总。

这不,户部各位郎中并底下的官员夜以继日查阅档案,归类数目,忙得苦不堪言。

王书淮方将他们整理出来的条目翻阅一遍,并不满意,他轻轻撩起眼皮,明明语气是温和的,可那冰凉的眼神配着那无声压迫的气场,令人不寒而栗。

即便他不骂人,可字字珠玑直中要害,简明扼要点出错处,令这些资历深厚的老吏抬不起头来。

每每废寝忘食忙完公务,深夜从官署区回到王府书房,王书淮皆要在桌案后枯坐一会儿。

脸上那层温润的表象褪去,冷白的面容嵌着一抹近乎扭曲的冷戾,明明可以不用回来,却又抑制不住想回来,只要坐在这熟悉的桌案,看着那熟悉的一切,胸膛中便有一股炙热的岩浆在奔腾。

骨子里的倒刺仿若扎破肌肤,从内里膨退出来,覆满全身。

他问自己这是何苦。

何苦因为一个女人挫败至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