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桌上摆了四副碗筷,碗里盛着热腾腾的元宵,宝嘉等他们等得早就饿了,拿起勺子舀了一颗团子就往嘴里送。

还没入口,却忽然被李答风摁住了手。

宝嘉眉梢一扬,看向那只落在她手背上的手。

李答风很快将手收回,解释道:“汤里放了酒酿,公主还是不吃为好,请人换一碗吧。”

“酒酿也算酒?”宝嘉好笑道,“李先生活得还真是够累的呢。”

“只是担心公主破例一次便有第二次。”

“李先生是在担心自己吧?”宝嘉意有所指地问。

李答风哑口无言。

“本公主行事没有条例,只要心情好,想破几次破几次。”宝嘉将元宵送入口中,自顾自吃起来,再不看他一眼。

姜稚衣瞅瞅两人,收敛了一丝与元策的卿卿我我。

眼看宝嘉将一碗元宵连团子带汤水吃得精光,李答风沉出一口气,低头吃起自己这碗。

不等他吃完,宝嘉已经摆出不再奉陪的姿态,起身冲姜稚衣招了招手:“不是说想做花灯吗?走,阿姊陪你。”

说着头也不回地离了席。

*

元策趁夜出去办事,上房留给宝嘉和姜稚衣姊妹两人同住。

用完晚膳,李答风在浴房沐过浴,洗去赶路一日的风尘仆仆,途经廊子时透过上房半开的窗子看见里头烛火荧荧,宝嘉和姜稚衣正专心致志编着花灯,两人有说有笑,皆是看也没往外看一眼。

李答风脚下顿了片刻,转头独自走进偏房,点亮灯烛,坐在窗前可以看到整间院子的位子,拿了卷医书打发时辰。

长夜漫漫,时不时有风拂过,沙沙吹动书卷的页脚,李答风手握书脊,每次风起便抬头朝上房看去一眼。

看屋里的人将做好的花灯挂起来。

看一桶桶沐浴用的热水往里送。

看谷雨阖上窗子,屋里一多半烛火熄灭,整间上房陷入寂静的沉睡。

李答风低下头去,从一个时辰前便停在那里的书页继续往下看。

看了几页,忽然听见一道轻微的咔哒声,一抬起头,见是上房房门被人从里推开,一道乌发披散的身影走了出来。

李答风一眼认出了人,握在书脊上的手微微收紧,却看宝嘉只是拢着披氅坐在了廊下,并没有朝他这里来的意思。

有七年多没见过她乌发披散,随意拢衣的模样了。

()当年他去她宫里,她有时午睡起来懒得梳妆,便是这样出现在他面前。

他身为外男,又是臣子,自然不宜见公主这般闺中模样,便与她说,等婢女伺候公主梳妆好,微臣再进来。

她说这样不好吗?他说不好。

她又仔细追问,是不好看,还是不好?

他看着她云鬟雾鬓,娇艳面庞的模样,实在不可违心,只能说——不好。

她听懂了他的意思,笑起来说,那就不梳妆了。

李答风将神思从回忆里抽离,视线也落回到眼前。

廊灯下,宝嘉的脸一半被朦胧的微光照亮,一半隐没在阴影里,安安静静坐着,正仰头望着驿站正门的方向。

李答风可能知道她在看什么。

他没想错的话,她应该在看那盏红灯笼。那盏他方才来到这间驿站时,也看出神过的红灯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