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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挤满了人的明堂里是那么吵杂聒噪,叽叽喳喳,犹如一千只神鸦在耳边、四周、头顶,昏天暗地的叫成一片。

可惜……

她今日不能割下他们这些人的舌头。

因为她现在是戴罪之身。

如果她想要逃跑或者拖延,身后披麻戴孝为“她”守丧的甲士会第一时间将她拿下,她将立刻身首异处,成为这明堂上一尊新的牌位。

想到这里,芈凰由衷的可惜。

然后,她赤脚,踩在石砖上,啪啪作响。

在吵闹的四周响着稳定的节奏。

每走几步,她就吸口冷气。

眉尖簇起。

低垂的视线里出现一双赤果的足,粗糙的石板上落下一枚又一枚红色的脚印。

她的人生。

从来如此。

……

人们见了她自动退开一条狭窄的人墙过道,她夹在中间,被人左推右掐的推上前,恨不得立刻将她推上断头台。

一身麻衣孝服,她赤足而行,走过祭坛,走进这绝世于黑夜里唯一一点光明的明堂。

灯火从青铜青莲连枝灯上洒下来。

散落在她的头顶。

一片昏暗之色。

芈凰从他们最末尾走出。

没有一个臣子出来向她行礼。

也没有一个臣子向她躬身问候。

问候她的都是“昏君去死!”“暴君当诛!”的诅咒。

满堂神灵,一室挤挤。

不比昨夜逼宫的人少。

或者说逼宫的人今日都到齐了。

他们准备好了为“弑君者”加冕。

他们准备好了将“乱神者”拖下神坛。

昨日披麻戴孝,如孀考妣,诅咒她的人,今日衣袍光鲜,志得意满,喜气洋洋,摇身一变成为这堂上观礼的座上宾,唯有她一人披麻戴孝,如孀考妣,成为戴罪之人,乃衰绖跣于他们的跟前谢罪。

石阶粗糙的打磨工艺刺破脚下的血泡,染红她的双足,血色烙印在她的脚下,留下刻骨铭心的痛楚。

殿外,身着鸦羽黑裙,腰悬玉缺的女巫,迎着暮鼓之声,在黑凤旗下放肆舞蹈,时而击鼓,时而吟诵,犹如一只巨大的黑鸟在祭坛上摇摆翻墨,撕碎这一庙森严,搅动头顶降临的夜幕。

头顶的乌鸦发出撕裂天空的渗人哑叫。

楚人恐惧颤抖。

昏鸦从头顶飞过,一团鸦屎很不幸的刚好落在她的王冕上,她视而不见,倒是把供奉的神官员吓了一跳,气急败坏的叫骂,欲执袖擦拭。

四周不时有人低头得逞偷笑,私语交谈,指指点点,视为不吉之兆。

更被视为东皇的旨意。

“杀了她!杀了她!”

“昏君受死!”

祭坛之中,作为国之重器,重达千斤的楚王鼎屹立于中央。